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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武吃曹雪芹的草挤自己的奶

作者红米 标签曹雪芹 贾元春之死 妙玉之死 秦可卿之死 阅读次数:980
        刘心武吃曹雪芹的草挤自己的奶

    ■一位美国学者把我的小说搬上了网络,还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对我的作品被译成外国文字兴趣不大。

    ■我希望把《红楼梦》化为自己的血肉,那样,写作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了。

    ■有些学者对像我这样“红学”圈外的作家的观点置之不理。

    著名作家刘心武的“红楼探佚小说”系列之三《妙玉之死》近日脱稿,并将
刊登于《时代文学》1999年第二期。

    刘心武先以短篇小说《班主任》开新时代文学先河,后以长篇小说《钟鼓
楼》获茅盾文学奖。而近几年,刘心武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红楼梦》研究走得最
远的人。因为一般“红学家”的观点,很难传播得更远。而刘心武的研究成果变成
了小说《秦可卿之死》、《贾元春之死》、《妙玉之死》等,相继被发表、转载、
出版、拍成电视剧等,并为广大读者所知。

    2月7日,在北京安定门附近的一家酒吧,笔者独家采访了刘心武先生。

     简历

      刘心武,一九四二年生于四川,曾当过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
文学》杂志主编。一九七八年始,在海内外出版个人专著八十余种。代表作有短篇
小说《班主任》、《黑墙》;中篇小说《如意》、《立体交叉桥》、《小墩子》;
长篇小说《钟鼓楼》、《四牌楼》、《栖凤楼》、《风过耳》;纪实小说《5·19长
镜头》、《公共汽车咏叹调》;私人照相簿《树与林同在》等。一九九三年出版
《刘心武文集》八卷。作品多次获奖,《钟鼓楼》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除小说、
随笔外,还从事“红学”研究和建筑评论。

     “三死”反响强烈

     问:刘心武先生,近年你除了在写当代题材小说之外,还写了“红楼探
佚系列小说”《秦可卿之死》、《贾元春之死》、《妙玉之死》等。请问这些小说
的反响如何?

      答:《秦可卿之死》、《贾元春之死》、《妙玉之死》分别首发于1993年、
1995年、1999年的《时代文学》上,都是中篇,3万至4万字。《秦可卿之死》发表
之后,马上被《新华文摘》等杂志转载,并很快由华艺出版社出版单行本,后又出
了一次修订本并被拍成20集电视剧,由苗乙乙主演,大概今年将播出。1996年,我
在马来西亚一个叫诗巫的城市访问时,一个文化人说他读了《秦可卿之死》,说是
从网络上读的。那名把该小说搬上网络的美国学者还署了自己的名字。那时,我对
网络还很陌生。

    《贾元春之死》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转载,湖北一家报纸
也连载过。《妙玉之死》已有两家出版社来联系,要求出版。

     另一方面,也引起了红学界强烈的争鸣。

     《红楼梦》不是草而是满汉全席

     问:你曾说过,《红楼梦》是你创作的一个重要的营养源,你写“三死”,
是回到《红楼梦》,从《红楼梦》再出发。可否这样认为,这是“吃曹雪芹的草,
挤自己的奶”,“取之于曹雪芹、用之于曹雪芹”?

    答:你的理解是对的。创作有两个源泉,一是生活,即生命体验,这很宝
贵。二是前人的文化积累和他人的创作,都可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特别是经典。
如食谱中有一些经典,像牛奶、青菜、豆腐等,有一些菜,也可以吃,但并不是必
须的。《红楼梦》作为一个文化营养源,是一个经典作品,是自己民族的。

    作为创作的工具,绝大多数作家都用母语创作。我不通外语,即使通了也
不是我的母语。我是一个生活在中国大地上、用方块字进行创作的作家,《红楼梦》
是非常伟大的方块字营养源。我用母语、用方块字,写母语族群的生活状态,给母
语的读者读。有的人写作时考虑了美国书商的兴趣,有的人考虑了瑞典文学院诺贝
尔文学奖评委的观点,但我对我的作品被译成外国文字兴趣不大。我读一部翻译成
中文的外国文学作品,读一本书,其实是读了两个人的创作。有时是翻译者的冲击
力大,有时作者的冲击力更大。如我先前读俄国作家契诃夫的作品,起先读的是汝
龙从英文翻译的。后来有了从俄文翻译的译本,但我觉得还不如汝龙的好。其实,
我首先读的是汝龙,但她的背后有一个契诃夫。

    你说我吃“曹雪芹的草”,其实《红楼梦》不是草,不是素食,是满汉全
席,各种营养都很丰富。我希望吃了《红楼梦》之后,能够化为自己的血肉,加上
个人丰富的生命体验,那么写作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了。

     问:《红楼梦》的哪些方面对你写作影响最大呢?

     答: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正如问现在身体很健康,是得益于吃了哪一餐
饭?是吃了青菜还是豆腐的缘故?

     苗乙乙造型不错

     问:被拍成电视剧的《秦可卿之死》当然进行了再创作,你对此有何看
法?

     答:我没有时间做小说编剧。《秦可卿之死》的编剧是北京电影学院的
马军骧,他是《七侠五义》的编剧,对古装戏的改编有经验。我们一起详谈过,对
于他的二度创作,我从没进行过干预。我的作品也是从《红楼梦》衍生出来的。完
成剧本改编之后,我也没看,他也没给我看,就直接投拍了。因还没有播出,完整
的录像带不能流入外面,怕被盗版,因此我只看了六七集的片花,没有掌握电视剧
的全貌。但我了解到改编者很努力,他有自己的想像,从场面、服装、背景等都拍
得很讲究。苗乙乙的造型不错。另外,她还身兼两个角色,有一部份戏还演秦可卿
的母亲。就苗乙乙而言,他的银屏造型是成功的。剧组还请了韩国一个有名的男演
员李日载来演,因为韩国受《红楼梦》影响很深,早有《红楼梦》朝文译本,这个
电视剧将在韩国发行。这也说明《红楼梦》在亚洲的影响很大。

          我的作品不是“野狐禅”

     问:你这样做,多多少少冒了天下“红学家”之大韪,那么是否遭到了
“红学家”的责难呢?

     答:据了解,红学界的反应有三种,这三种都是可以理解的。第一种是
支持的,如周汝昌先生,他支持我探索下去。我和周汝昌有相同的基本观点:都认
为后四十回本很糟糕,不承认高鹗续书的合法性───作为个人续书可以流传,但
作为曹雪芹的合作者是不合适的;前80回也是没有完全定稿的文本,也有可以探佚
的地方。第二种是强烈反对态度。他们认为,这“探佚”,没有什么价值,是错误
的。《红楼梦研究学刊》曾发表过我的关于秦可卿的论文,也发表过批驳文章,是
明确否定态度。第三种态度是置之不理,不予置评。他们对像我这样红学圈外的、
写现代生活的作家的观点,认为不足与论,不予置评,只当不存在,认为我作的是
“野狐禅”。

          《红楼梦》是一块“公共绿地”

    问:你为曹雪芹写续书的依据是什么?

    答:其依据为:第一,80回文本所提供的材料,如删页、判词、图画、《红
楼梦》曲及其他文字的暗示;第二,脂砚斋批和其他人有关批语;第三,曹雪芹家
世材料;第四,整个清朝的政治、社会、文化资料。我使用的版本是庚辰本和甲戊
本。

    问:在曹雪芹和高鹗的书中,秦可卿与贾珍私通、妙玉有意于宝玉。那么你
是如何阐释“秦可卿之死”、“贾元春之死”、“妙玉之死”的?她们的情感世界
又如何呢?

    答:秦可卿是曹雪芹写定了的人物。但《红楼梦》创作中,有许多脂砚斋
的评语,其中透露了脂砚斋曾帮助曹雪芹删去四五页,而《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一
回,本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是曹雪芹打的一个“补丁”,故意让读者起疑。
其实,秦可卿是金枝玉叶,因家庭在政治风波中遭到厄运,被贾珍冒死保护在府中。
秦可卿和贾珍的关系,不像焦大所骂的“爬灰”,而是生死之恋,真正的爱情。为
了避开当时的文字狱,秦可卿之死不是和曹雪芹原意不同,而是和现在的通行本不
一样。

    高鹗写的贾元春之死,死得很太平,死于痰涌,显然不符合曹雪芹构思的
判词。而《红楼梦》曲的《恨无常》则是“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
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
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我写的《贾元春之死》,则死于皇帝出征的
乱军之中,使贾氏家族的衰亡起了关键性作用。贾元春没有爱情,进宫完全是拯救
家族,是个很痛苦的人。

    问:王国维认为《红楼梦》所展示的悲剧是“自律的也,哲学的也,宇宙
的也,文学的也”,他自己那痛苦和空虚的心灵从中也寻求到了某种慰藉和寄托;
俞平伯则在“京事一切沉闷”的情况下,以“戏谈‘红楼’为消夏神方”的;1957年,
胡风在受审之后“听候处理”的时间内,要求给他一部《红楼梦》,并且半年时间
里读了五六遍,并在狱中写成了《石头记》交响曲……这些人躲进红楼成一统。可
否这样说,《红楼梦》在某种意义上确乎成了相当一部份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避难
所了?你除了从中吸收营养外,还有什么?

     答:是的。《红楼梦》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共享空间,是一块公共的绿
地。可以欢乐、可以忧愁;可以和朋友交谈,独自沉思;可以在幸福时读,也可以
在监狱中读……可以在生 命各个阶段各种情况下提供不同程度的读法。王国维的悲
剧,已经离开《红楼梦》本身了。

          “红楼妖孽”之类的恶意批评之风不可长

   问:80年代以来,《红楼梦》相继被拍成电影、电视,并进行了一系列商业
开发。如北京、上海兴建了“大观园”,有关单位纷纷开发“曹雪芹家酒”、“十
二金钗酒”、“红楼宴”、“红楼菜系”,这些开发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对此
你怎么看?

   答:所有的市场开发都是取其符号价值。因此我认为所有的开发只要不违背
相关的法律、法规及游戏规则,都无可厚非。

   问:近年红学研究中有令人轰动的东西,王国华出版了《太极〈红楼梦〉》,
从小说结构进行探索,并署名“王国华、曹雪芹”;霍国玲、霍纪平姐弟合著《红
楼解梦》,它主要论证了这样的观点:“曹雪芹鸩杀雍正帝”。对于这些,你有何
看法?

      答:相类似的还有周玉清续《红楼梦》,这部《红楼梦》内容为《红楼
梦》前80回和周玉清的后四十回,署名曹雪芹、周玉清着。这些做法都是合法的,
你可以觉得他牵强、胡闹,但要允许人家存在。有批评者称之为“红学妖孽”,不
能这样说,可以批评其不成功,论点不同意,但不能称“红学妖孽”,严格地说这
是人格污辱,此风不可长。

      问:下一步还要“探佚”吗?

      答:没有考虑,一步步做下去。不是专门搞“探佚”。

   (摘自1999年2月24日《北京青年报》,作者:金晋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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