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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原创]《论宝钗》(郑无极最新73万字红学专著)9

作者郑无极 标签钗黛形象的B面 红楼梦 林黛玉 论宝钗 人物形象 薛宝钗 阅读次数:14
在我们分析、还原了曹雪芹原著中薛宝钗形象的思想性格之后,又一个问题便浮出了水面:这么一个具有愤世、出世思想,且同贾宝玉能够在思想上产生“较诸人皆近”的精神共鸣的女性形象,为什么会被清代晚期至今的主流红评说成是与其本质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样子呢?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后世的评家会如此非理性地一再拿诸如“势利”、“虚伪”等贬词去形容一个曾经以个性得罪了家长的耿直、孤介的女子呢?笔者以为这里的原因有三:一是程高本后四十回的李代桃僵,二是读者中广泛存在的“狭儒人格”,三是1949年,尤其是1954年以后的政治环境,对于主流红学观点的固化强化作用。
   
   先说说程高本后四十回的李代桃僵。众所周知,曹雪芹的原著,也就是脂砚斋的阅评本,只有前八十回存世。虽然曹雪芹本来已撰写有后三十回,但早在他生前即已迷失无稿。惟有前八十回中一部分小说正文以及脂批,对后三十回佚稿的若干情节内容、人物结局做了大量提示,使我们能够对原著一百一十回的全貌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而目前市面上通行的由程伟元、高鹗整理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却是一个经过不相关的后人篡改和伪续的版本。特别是其后四十回,高鹗已在其最后一回中承认那是他写的续书,是原著故事之外的“复有此一佳话”!然而,这些都是我们今天的认识。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胡适先生考证出通行本后四十回为高鹗所续之前,只有很少的读者看出了这一点。在程高本问世以后的约一百三十年的时间里,人们都是把整个一百二十回误当成作者原文来看的。这就难免以后证前、以假论真,拿后人伪续的后四十回中的内容,去推断曹雪芹前八十回中的人物和事件。比如,我们前面已经分析,宝钗已经以自己的个性得罪了贾母、贾政这样的家长,在“更香谜大扫贾政兴”(第22回)与“蘅芜苑开罪史太君”(第40回)两件事上皆遭遇了家长们所谓“忌讳”、“不象”、“很离了格儿”、“更觉不祥”、“非永远福寿之辈”等负面评价。宝钗并不比黛玉更得家长们的欢心,也无意去博取这种欢心,甚至根本不在乎得宠不得宠,以至于在家长那里已经由“得宠”变为了“失宠”,这是非常明显的。然而,这是基于脂评本的前八十回才能得出的结论。程高本后四十回写法就完全相反:第84回,高鹗让贾母表态说:
   
   “林丫头那孩子倒罢了,只是心重些,所以身子就不大很结实了。要赌灵性儿,也和宝丫头不差什么,要赌宽厚待人里头,却不济他宝姐姐有耽待、有尽让了。”
   
   已经初步显露出贾母爱钗甚于爱黛的立场。第90回,高鹗让他笔下贾母解释了为什么选择宝钗而不选择黛玉的理由:
   
   “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她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
   
   这时,王夫人也接嘴道:
   
   “不但老太太这么想,我们也是这样。”
   
   第97回,贾母甚至发展到为了给宝玉娶宝钗,就对林黛玉“狠毒冷淡”(紫鹃语)的地步:
   
   “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
   
   如此厚爱宝钗而冷淡黛玉,这哪里还是前八十回中那个对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百般宠爱,却惟独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的那个贾母呢?当读者读到这样的文字,并且还错将其当作原著原文而信以为真的时候,有谁还会记得前八十回中宝钗曾经以个性得罪过贾母、贾政的事实呢?在同情黛玉遭遇贾母如此冷遇的同时,这些拥林派读者只会把满腔怒火喷射到宝钗身上。仿佛自由把宝钗说成是拼命邀宠的“小人”,他们才能获得一点心理平衡。而这方面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化名“季新”的汪精卫的说法:
   
   综宝钗生平,未尝以爱情感动宝玉,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四方八面布置得风雨不透,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彼其心直以宝玉为一禽,而张罗以捕之,以为捕得之后,以我之美,何难使其心悦诚服,唉!这便是娼妓行为。夫妇爱情,借此缝合,就有取胜,究之不能长久,只落得孤孀一世。论他的行为心术,真正与黛玉相隔天渊,这情界中断不容彼羼入一步的了。(见季新《红楼梦新评》)
   
   排开程高本后四十回不论,在脂评本前八十回中,宝钗以《更香谜》大扫贾政之兴,让贾政以为是“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又以蘅芜苑“雪洞”一般的布置损了贾母的脸面,引得贾母批评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象;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这哪里是什么“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宝钗分明是不屑于使乖、不屑于献勤,才落了个如此评价的!又哪里是什么“四方八面布置得风雨不透,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以世俗争位的角度看,宝钗的做法分明是四面漏风,上面还漏雨,连个能与贾母同坐主桌的位置都弄掉了,还能“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么?以所谓的“行为心术”为论,那是世界上再蠢没有的“行为心术”,还岂能“直以宝玉为一禽,而张罗以捕之”?简直是笑话!同时,在脂评本的前八十回,曹雪芹、脂砚斋们反复强调的却是林黛玉的“心机”、“机谋”:
   
   “……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庚辰双行夹批:凡三句,暗为黛玉作评,讽得妙!】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庚辰侧批:不直偷,可畏可怕。】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庚辰侧批:可怕可畏。】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庚辰双行夹批:果然巧,而且最毒。直偷者可防,此法不能防矣。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第19回,贾宝玉语)
   
   事实上,在前八十回中,反复道出自己有“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双瞻御座引仪”、“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之类的名位追求的人,也不是薛宝钗,而是林黛玉!第18回,元春省亲,“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反倒是元春“只命一匾一咏”,使得黛玉“倒不好违谕多作”,没给她充足的挣表现的空间。第40回,贾母来到潇湘馆,“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表现得比其他任何一个姐妹都要殷勤得多。如果这位汪季新有幸在脂砚斋的提示下,认真地看一看曹、脂等人针对林黛玉的所谓“不直偷”、“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等一系列的评价,看一看黛玉积极迎合贾母、元春的事实,恐怕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对着宝钗大骂出什么“这便是娼妓行为”之类的恨语来了。不是么?如果一定要说“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的“行为心术”是“娼妓行为”,这“娼妓”二字倒反而只能贴到林黛玉的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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