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流氓》——188

作者：烟狗 标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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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会很顺眼，王局长这会儿就是这样。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顺眼，甚至连面前这个一向很碍眼的徒弟也比平常顺眼了一点点——虽然这家伙这会儿脸黑得亚赛个鞋底。
所以王局长决定换个愉快点儿的话题，环顾四周，他研究起了林烨的那幅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行楷，看得出来写字的人是有几分功底的，个个字铁画银钩，这句诗更是颇有舍生取义的英雄气度，王志文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气魄！”
林烨仍然没说话，就好像跟他没关系。
“不过这样的字不适合挂在领导办公室，”王志文忽然话锋一转，“我已经很久没看到有人挂这样的字了，通常他们写的都是——”
“写的是什么？”林烨终于开了口，有几分疑惑地追问。
“难得糊涂、宁静致远、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晓来谁染霜林醉……我们有的是明哲保身左右逢源的聪明人，还有没出息的公子哥儿，少的是敢作敢当不怕死的男子汉。”王志文文艺起来，居然颇像个哲学家。
林烨苦笑一声，“王局，你怎么连夸我的时候，也不忘记要顺便损我几句？”
王志文也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燕飞说的，我不过是现炒现卖而已。”
“真是燕飞说的？”林烨明显有些怀疑。
“当然是他说的！”王志文斩钉截铁地保证，看看林烨的脸色，不情不愿地又补了一句，“好吧，‘晓来谁染霜林醉’那句，是我加上的。”
“就这一句？”
“好吧，‘没出息的公子哥儿’那句，也是我加的。”王局长摸摸鼻子，居然一点儿没脸红。
林烨没再追问下去，转头看向窗外，幽幽地沉思，“燕飞这话有几分道理。我记得……爷爷书房的墙上，挂的就是‘难得糊涂’。”
“可老爷子这辈子也没糊涂过。”王志文至今记得，老厅长看似迟钝迷糊、实则睿智深邃的眼神，笑呵呵的‘动脑筋爷爷’，他这辈子只装糊涂，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可是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糊涂过。
“所以叫‘难得’糊涂嘛……”林烨的眼睛里‘难得’地有了几分笑意，却转瞬即逝，“我怎么就总是犯糊涂呢。”
“你不是糊涂，你是不自信。”王志文仍然盯着那幅字，那个长长的惊叹号，浓浓的墨色，力透纸背，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一气呵成地拉下来，再重重地打上一个点，写字的人，仿佛是把平生的不平事全都发泄在这一个标点里了。
“以前你是太自信，太骄傲，受不得一点挫折——然后，一个错误，你一蹶不振。”王志文把视线从字幅转开，直直地死盯住林烨，“现在你是太小心，太不自信。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如果你对王文杰多一点信任，对你自己多一点自信，你也不至于糊涂了。”
“我哪有不自信？”林烨反问，“我经历了死别，还在乎生离么？”
“什么生离死别！”王志文很忌讳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儿子结婚，和生离死别没关系！”
“你儿子为什么要结婚，你不明白么？”林烨淡淡地看过来，那张大红的纸片被轻轻地抖动，像被风吹的树叶。
“废话！我能不明白吗？”王志文狠狠瞪回去，“还不就是那个狗屁录像带闹的，TNND！也就是那个傻瓜蛋，为了你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是的，结了婚，至少，放出结婚的风声，那盒录像带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两情相悦的男欢女爱，那属于个人隐私。对方不能拿着这东西要挟他，否则只能自讨没趣。
林烨有点火了，“那个录像带是他自己钻了套，把柄捏在了人家手里，关我什么事？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我没往你身上推，可他确实是为了你，做了这些事。”王志文深呼一口气，把一肚子怨气深深呼出去，这才接着说下去，“林烨，你可以说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从一开始你就没给过他任何的希望，你拒绝他，拒绝得很彻底，难道我应该谢谢你！”
“我没有拒绝他！我！我……”林烨说不下去了，是啊，怎么说呢？那些两个人之间最私密的事，那些被王文杰‘遗忘’了的事，那些事，骄傲如林烨，怎么可能说出口？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聪明如王志文，自然也窥出了端倪，却不肯罢休，直直地追问：“你怎么了？你说啊！”
林烨憋了个满脸红，王志文一步紧逼一步，你说啊！
不是王志文得理不饶人，乌龟不说话，谁也救不了他。
林烨被逼得没有了退路，苦笑地靠坐案头，“师父，得饶人处且饶人哪。”
一声‘师父’叫出口，王志文没了语言，悻悻地往沙发上一坐，吩咐徒弟，倒茶！
林烨乖乖地沏了上等乌龙，双手恭恭敬敬捧过来，态度谦恭得像小学徒，王志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唉，算了……我问你，王文杰的婚礼，你去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林烨回答得很爽快，“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请到了，就冲您，也没人敢不买这个账。”
“女方家里会去些什么人？”王志文盘算了一下，不知道儿子那点薪水够不够支付人头费的。
“别人还不知道，那个苗翠花是一定会露面的。据说这次婚宴的费用由女方全包了，”林烨拱拱手，“恭喜令公子傍上了小富婆。”
王志文没理这个茬儿，“嗯，有这么多警察到场……那苗翠花就不光是露个面了，她肯定得唱主角儿，这样对她老公的案子才更有利。”
“主角儿？那除非她自个儿嫁了王文杰。”林烨冷冷哼一声，“谁听说过婚礼上新娘子当配角的？”
“那就得看这出戏怎么唱了——”王大局长彻底放松，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低头吹开茶水面上的浮沫，小心地啜一口，好烫。“知道《徐九经升官记》不？唱好了，小花脸也能做主角。”
林烨眯着眼睛思索，徐九经……哪个分局的？
王志文一口茶呛住了气管，差点咳出血来。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就看见林烨递过来一份东西，“什么？”
“女方的社会关系资料，还有就是婚礼的宾客名单。”林烨的表情很复杂，“上午的快递，混着那份请帖一块儿寄过来的。很长，我还没看完。”
“王文杰给你的？”王志文愣了一下，迅速地翻阅起来。
资料很详细，苗翠花果然神通广大，宾客名单上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黑道白道都不少，甚至连赵晓刚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很明显，苗翠花这是要拉大旗作虎皮，造出自己背景深厚的舆论，表明自己根基不倒，后台稳牢。王志文茫然地抬起眼皮，“她这是要示威么？”
林烨吹了声口哨：“嘘……我估计，她这是被王文杰忽悠的。这主意八成是王文杰出的，那女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反正她们家有钱，可劲儿造去呗。”
王志文被逗得哈哈笑：“我儿子，好样的！”
笑完了又有点尴尬，看看林烨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居然还点点头，嗯，确实，好样的。
话说到这儿基本明了了，两个人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王文杰压根儿没失忆！
“你说他没事装失忆干嘛？好玩哪！”当爹的百思不得其解。
林烨淡淡一笑，“这笔账，我会跟他算的。”
王志文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提这茬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