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感动了

那一刻，我感动了

这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在上村小，因在家中排行第二，长得有点虎头虎脑，村里的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二虎”。名字好听，可学习上没有一点老虎的威风，充其量是个中等生。记忆中，自己上小学时候的学习成绩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不好：语文考试从没及格过，数学成绩几乎没突破过五十分，可调皮捣蛋是很有名的。

当时的学习条件是很艰苦的，我们在生产大队（相当于现在村的建制）的两间办公室里学习。每天上学时，同学们各自从家里带一个矮凳，然且就坐在统一配置的简易书桌前学习；从事教学的老师是村上安排的，也就是读过初中、高中且体质不适合从事重体力活的年轻人担任。我们的学习在几年时间里几乎是同一模式：早上来校，坐在教室里朗读语文课文，然后上两节课，分别是语文课和数学课。饭后，我们来校上自修，老师们是不经常来的，但一来往往能抓住我们几个调皮的同学，大多是因为随便讲话，自然是被教训一通。接下来，一节课上毛笔字练习，一节课用来抄写语文生字、生词。最后一节课，蹲在校园的操场上，拿一支石墨笔（干电池中间那根墨棒）自选一片地方，在地上写字或做数学计算题了，蹲得久了，腿好酸，站起来伸一下腰，老师马上会喝止。今天看起来那无异于体罚。

这样的学习环境与教学方法，使我对学习很反感，时常反其道而行之，回家后就被得知情况的父母亲痛打一顿，于是越发不想学习了。在整个小学时期，我只有放学后回家的路上才是最快乐的时刻，一到家门口，我又忧心忡忡起来，因为害怕母亲问起学校的事情或邻居家孩子的告状，以致于后来很长时间里，母亲时常说起我在离家老远的地方走路时蹦蹦跳跳，但到了家门口就像生病似的。

直到1982年的春天这种情形才发生了转折。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天灰蒙蒙的，刚下课不久，班长就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来了一位新的语文老师，是大学毕业的（后来得知是读了两年中等师范）。听到消息，同学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己，我也不例外，希望老师讲课生动点，不再打我就行。上课了，他一身毕挺的蓝色中山装，清楚的小平头，我们不由自主地认真打量起来。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叫我的名字（那时候师生基本上都住在同一个村子上，学生也不多，彼此都认识），听到喊声后，我毫不迟疑地站起来，只听到他在说，“个头这么小，坐后面怎能看得见黑板呢？现在，直接坐到第二排的同学前面，其余的同学的依次向后移。”刚开始我还有点发愣，很快就明白了，我的座位要换到前面去呀。于是想也没多想，就往外走，但那时条件有限，每排的课桌是连在一起的，边上的同学根本就没有起来让我走的意思。我狼狈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爬越了三排课桌，在同学们的目瞪口呆中坐到指定的位置。因为我太渴望前面座位了，但看着同学们吃惊的面孔，我知道肯定大祸临头了，按惯例我免不了被老师狠狠地教训一顿。正当我为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时，更让全班同学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这位老师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这位同学很会节省我们的上课时间，下面进入课文内容的学习……。”

这一节课，我是上学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节课，感到老师的声音如此悦耳，课文内容那么的沁人心脾，很快，我就听到下课的铃声了。后来他找我谈话时，我很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回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半年过后，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到第二年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结束时，我已各门功课稳居班级第一了。毕业后我拿着乡级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和他告别时，我满眼泪水，他摸着的头说：“你没有辜负我，好好深造去吧。”

前几日，老家来电说，这位小学老师去世了。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当天晚上，我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