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真是嫉妒、阴险、猥琐的人吗?

作者：胡勇 标签：袭人

阅读次数：1307

　前几天看到一本《文史哲》杂志，其中有一篇文章，题目是《〈红楼梦〉的情节和叙事手法》，作者是山东大学中文系教授马瑞芳女士。我将文中论及袭人的篇章摘要出来，供大家分享.以下文字仅代表马女士的个人观点。
《红楼梦》前八十回可分为四部分：前十八回介绍宝、黛、钗、凤姐、秦可卿；十九回至四十一回写贾宝玉的叛逆思想和正统思想的冲突，宝黛爱情试探，兼写钗、湘、袭、妙玉、刘姥姥；四十二至七十二回宝黛心灵默契、猜忌消除，转而写鸳鸯、香菱、晴雯、探春、尤氏姐妹；后十回写凤姐失宠，贾府衰败，查抄大观园、晴雯冤死，薛蟠错娶河东狮，迎春误嫁中山狼。
　在贾宝玉爱情婚姻主线外，《红楼梦》有三条和主线融合、扭结的情节辅线：
　其一，“盛筵必散”正叙性辅线，是元春、凤姐为主的家族线索；
　其二，穷通交替反讽性辅线，是袭人、刘姥姥为主的社会线索；
　其三，演说归结小说并参与兴衰的侧衬性辅线，是贾雨村、甄世隐的双重线索。
　第二条穷通交替反讽性辅线，是贾府社会背景的辅线。以袭人、刘姥姥——崛起的小人物为线索。
　袭人——昔日荣国府的家奴变成后来宝玉的“孟常君”；刘姥姥——昔日硬跟贾府攀亲变成荣国府正枝正宗的亲戚。
　刘姥姥是贾府盛衰的明显辅线，袭人这条辅线隐蔽性很强，在小说中却有超出刘姥姥的特殊重要性：
　其一，袭人是前八十回中唯一有确证与宝玉有肌肤之亲的女性。秦氏香艳的局室环境只能算宝玉入太虚幻境的前提，秦氏与宝玉并无性关系。袭人恰恰跟宝玉思想性格冰炭不容。袭人貌似“温柔和顺，如兰似桂”，实际嫉妒、阴险、猥琐。非常讨人嫌却有阅人经验的李嬷嬷早就说：“宝玉的人哪个不是你拿下马的？”也终于用《芙蓉女儿诔》对袭人发出“钳彼奴之口”的声讨。
　其二，袭人在怡红院描写中占有很重分量。王夫人骂晴雯“你干的事，大量我不知道呢！”斥四儿“同日生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宣布“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不善于“饰词掩意”的王夫人无意中泄露天机，说明晴雯蒙冤、四儿被逐、芳官出家都和袭人打小报告有直接因果关系。王夫人做梦也想不到，真正跟她宝贝儿子上过床的，正是袭人这个贼喊捉贼的“好孩子”。袭人既是怡红院总管，又是王夫人的眼线，更是怡红院白花凋残的内因。
　其三，袭人总想介入，实际也介入了宝黛钗感情纠葛。袭人代替黛玉听到了宝玉诉肺腑，掌握了宝黛最隐秘的心事，当然要琢磨谁做宝二奶奶对自己有利。宝钗特意官袭人针线活的闲事，放下大小姐架子跟丫鬟套近乎，袭人自然会投桃报李。黛语不懂得笼络宝玉身边的人，还口没遮拦地开玩笑称袭人“嫂子”，无意中戳到袭人痛处，不得不背起被中伤的黑锅。最终，袭人向王夫人密奏宝二爷不适合跟姑娘同住大观园 时，居心叵测地让“林姑娘”首当其冲。
　其四，袭人经历了从贴身丫鬟到宝二爷准姨娘、到嫁蒋玉菡、到在贾府败落时“有始有终”养活昔日主子家的全过程。在极少数描写贾府之外的笔墨中，袭人的家庭，包括前八十回其父母家和小说后部（已迷失的）其丈夫家，占有非同一般的“分额”。
　袭人和刘姥姥，两个不可能发生关系的人，竟在宝玉的房中发生了联系，两条“小人物”辅线出人意外地交叉，真是细针密线、奇中迭奇。可以推测，在曹雪芹笔下，这两个人物在贾府败家后仍会相逢，并有一番作为。脂评曰：“老妪有忍耻之心，后有招大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