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与美容

作者：几点哥 标签：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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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凡
　　小时候最怕剃头。头发长了，大人就在哪个星期天，在家门口拦住走街串巷的剃头匠，抑或晚上请个会点理发手艺的熟人，不由分说把我往板凳上一摁，说：“给他剃个‘小圆头’。”剃头师傅就咔喳咔喳就在我头上推呀剪的，像耕他们家的自留地；遇上夹头发的剃头推子，还常弄得我疵牙裂嘴地喊痛。
　　参加工作了，成大人了，就大模大样地进国营理发店剃成“青年式”，逢节假日，就奢侈些，用电炊风把发型吹一下。在国营理发店剃了几年头，新潮流来了，挡都挡不住，街上有从沿海回来的人开起了发廊，把赶时髦的红男绿女都吸引了去，跟港台电影的男女演员学，头发统统烫成卷发，如同头上顶着一朵磨菇云时称“爆炸式”。理发员的称谓也演变为美发师，发廊顺理成章地改名为美发厅，里面贴满港台明星的画片，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在这条形同加工厂的生产线上，有棱有角的人在此经过“精雕细琢”，被一批一批地做成统一的发型统一的脸嘴，新郎是清一色的“边分”，新娘的头发必须盘成七弯八拐的一座山头。
曾经有几年，我不敢再光顾美发厅了，有的美发厅变了味。我只能找简陋的发廊理发，我早已不再烫发，但烫发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我过去的“边分”再也复不了原，变成了“中分”。有朋友看不惯说，这种发型不好，太汉奸了。我想，难道发型还分阶级，还分国籍，还分敌我？于是用张镐哲的一首歌来戏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朋友说我态度不端正，不跟我提意见了。
　　不少美发厅后来演变成了美容厅，竟然可以动整容手术，将单眼皮拉成双眼皮，在脸蛋上搞人造酒窝。这种酒窝笑时酒窝全无，不笑时酒窝毕现，很幽默。还有隆鼻，隆胸，都是想把塌鼻子鼻梁塑造得格外挺拔，把胸部建设得更加富强。多少年来，我们把头发折腾来折腾去，描眼影，画唇线，在眉清目秀的脸蛋上涂脂抹粉，拾遗补缺，展开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竟美比赛。我想，我们对美的追求难道就是不断地从美中发现瑕疵？丑陋的女人美容，那是因为她某个部位不美丽；美丽的女人美容，那是因为她想丑化自己。说到这点，我真的很佩服女士们的勇敢，她们冒着被毁容的危险义无反顾地闯进美容厅，任美容师在脸上鬼画桃符。厉害的美容师能够把你的老婆美化得连你都认不出来。那年老婆叫我到婚纱影楼拍结婚照，我赶到化装间，发现里面坐着一排身着婚纱、浓装艳抹的新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跟克隆似的，我老婆就是其中之一，我竟然认不出来。上帝造人留下先天不足，美容师们拾遗补缺。
　　如今流行染发，老的少的都去把黑头发染黄了，前卫一些的还敢染红的、绿的，在头上下的功夫愈来愈深。老婆去染了头发，回来鼓动我也染一下。我说，一，我已人到中年，这时髦留给年轻人去赶吧；二，我的中国人的干活，当中国人当得又不自卑，染什么头发？老婆抗议说，好哇，你一槁杆打翻一船人，谁说我自卑了？我吓唬她，就说，迈克尔．杰克逊因为想把自己变成白人，动手术把皮肤全换成白的，听说现在植的皮开始溃烂了。
　　最近，我又光顾了几次美发厅。感觉服务真是太热情了，我是来剪头的，头发长了嘛，可人家一个劲地怂恿我搞与头发长短无关的消费，推荐名贵洗发香波，小姐还用“九阴白爪”按摩我脑袋上的穴位，说这样舒筋活血。我没打算把搞这么复杂，只想剪了头发就走。美发师是个时髦的小伙子，问我剪什么发型。我说剪“中分”，小伙子问什么是“中分”。我愣了愣，因为我说了一个过时的名词。我说那就“边分”吧。小伙子建议，我看大哥还是剪平头最好。我没剪过平头，就迟疑地问，我剪平头合适？小伙子说合适，逐飞快地在我头上操作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脑袋给推得只剩下一茬平展展的短发。我一回家，我五岁的女儿惊讶地说，咦爸爸的脑壳怎么方了？真是童言无忌。第二天还把一位女士吓了一跳，说你你你怎么剪了一个平头，这是黑社会的发型，改过来改过来，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党务工作者。我说党务工作者没有规定的发型。再说，某某某也是这个发型，你怎么不大惊小怪。她坚持说，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我拗不过她，说新的一年到了，允许咱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