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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色彼岸传说平行故事之一]断裂与回环 第七章 新的重逢

作者极光鬼火 标签断裂与回环 阅读次数: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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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新的重逢

十五年前那场可怕战争带给人们内心的创伤正逐渐愈合。自破裂的魔法阵下涌现的地狱军终于令鲁钝的民众意识到斯特茵瑟带领魔导团顽守不动的原因,甚至高傲的新教主也对自己错误的判断表示歉意,并向牺牲的众人致上诚恳的祝愿祈福。虽然对外宣称魔法公会长是“原因不明而失踪”,但连公会自身私下也认同他必定已逝离于世。

然而,为战争付出可怕代价的依然旧是那些杰出人士。魔法公会长为守护封印付出血的代价,君主合议会长与大神官则战死沙场,剑术公会长在无可挽回的绝境中听从前代魔法公会长之言,与老人协力施法和地狱军同归于尽。这些惊涛骇浪骤变云涌之后,毫无征兆地,空间裂环如出现时那般样突兀地褪却。这一切就仿佛一场并不真实的幻影,留下一地死尸、万顷焦土,上千万人无故丧命,四大协会,特别是魔法公会,几乎遭遇全灭的惨况。

吉德利特•谢•杰•特拉达姆斯开始了艰辛的达成目的之程。为了博取更上层的权势和力量,他抛弃旧姓,冷酷地将自己的动能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时值大陆各界戮力复兴,大力提拔新锐。在短短十年之内,吉德利特以他人望尘莫及的强势从一名低等干部一跃跻身七名上位执行官之列,并且在之后的两年里,排除一切阻碍,荣任上位之首,虽未取得会长之名,却拥有剑术公会全部实权,牢牢握住了它的咽喉。

当人们最终消除所有障壁,抹平每一座堡垒,再也没有需要全副投入的事物时便不可避免地会陷入自我设下的泥潭。他将回忆往事,追忆前情,思念生命里最宝贵的瞬息,这些恰好又是此刻的他所不具有的。时历盘上的十五年仅仅是一些圈点数字,吉德利特透过从茶杯腾起的氤氲雾气看向书橱旁另一把空荡的座椅,觉得自己像千年干尸那般空洞干瘪。

让他枯黯的绪念重现涸泽,是在他得知边缘大陆朽林带内,存在着一汪冰晶冻湖的时日。直到那一天,吉德利特面对密林中的湖泊,知晓它开始冻结的日期与斯特茵瑟遗体失踪在同一天。他无法遏止疾速膨胀起来的遐想:永冻湖,时间在它体内静止,生命在它其中凝固,倘若——倘若有人沉眠于此——

他忽然感觉到心脏强有力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涌动。他握紧掌心里的水玛瑙——它能帮助他抗拒湖底的高压,弥补长时间潜水所需的些许氧气,缕缕寒风卷着严冬的阴冷穿透他的斗篷,刮刺他的脸颊,他只专注于这片雪白平整的冰面,洁净的晶体晃动点点碎光,令他追忆及斯恩的冰雪气息。他将马匹拴在离湖稍远、避风的冷杉上,缓步靠近冻湖。在慑人寒气下,他摘去手套,弯腰将手掌贴在冰面,轻声吟诵对水诉求的咒文。
层层回应如张开的花瓣逐一泛起,吉德利特了解到近一米的冰面下,湖水仍是流动变化的。水的回复戛然而止,似乎有股超越他的力量中断了水的回溯。

若非他的探询惊动了湖底的卫士?他暗自欣喜了片刻。斯恩身边有十位忠心(忠诚)之至的纯白,他们誓为其生而生,为其亡而亡,无论法力或是剑技均可入大陆翘楚之列。他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吉德利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肺部冰冷的刺痛提醒他控制几欲沸腾的情绪。他退后几步,解开斗篷和火烈鸟羽毛织成的御寒大衣,用它们将他的佩剑仔细包裹起来。他把两手平放胸前,使出一个火系法术,数团灼热的火球撞击在冰面上发出刺耳的咝咝声。水晶似的湖面上赫然熔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冰侗,下面是淙淙而动的彻寒湍流。

吉德利特花了几秒钟凝视湖面,终于一跃入水。

极至的酷寒。

“永冻湖”十数年来尘封在冰面下的水已非刺骨二字形容得了,若非有着惊人意志,接触湖水的瞬间吉德利特就该冻成一具冰骸。他知道身上的衣物与冰块已无二致,他抓紧一个念头不放拼命下潜。

好冷……身体里的血液大概都冻起来了。他开始失去对四肢的感控。就这样而已?斯恩付出巨大代价挽回他的性命就只能承受这一点痛苦?他强迫自己与庞大的寒魔作战,他要见到他,他想见他,哪怕他已化为根根阴森枯骨。他是他此生最挚爱的人,一个死于他这双手、全世界最美好的人。

永冻湖底有一条类似海沟的凹道,吉德利特抱持必死之心(水压对人体的伤害,是否会压碎?另外氧气供应的问题。)潜到最深处。眼前豁然开朗,淡柔的光线恰到好处地照亮四周,使水域像一快半明半暗的玉石。虽为湖底,这里却生长着色彩绚丽的珊瑚,鳞片闪烁的深水鱼自在地来回游动。再向前几十米,景色陡然一变,亮得清明透彻,仿佛昏黑的旷野倏地立起一面水晶墙。而在墙垣之后,晨曦与迟暮交织缱绻,曙光女神拂开裾袖,将伊甸与凡尘隔绝开来。吉德利特因水流而晃动的视线里映现那萤萤微明的事物,令他差点张口惊呼,倒灌进一捧湖水。

这应当被称为湖中之湖的小区域,光线最为明晰。然而珊瑚也好,鱼类也罢,在这一界限之内前都止步折回,或者说,根本不会接近这片地方。那块庞大的冰棱通体剔亮它近旁的水流柔和地触及它的外沿,不生出半个涡漩。在它里面,一名年轻人凝固在半空。他身穿干净簇新的白丝长衣,微倾着身子,面容苍白平静,却沉默地紧闭双眼。吉德利特几乎说服自己相信他真的只是暂时陷入睡神的荫翳而非笼于永恒的死亡。

也许是全身冰冷的缘故,吉德利特的动作变得极为迟缓,他与沉眠者之间十数米的间距仿如天堑无法逾越。时间漫长地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他麻木的指尖终于触及坚硬的棱壁,就在他理智绷到极点时,在冰棱两旁以沉睡之姿静默的十名白衣魔导士猛然睁眼,非人的目光血色滟潋。他们像鱼一样敏捷地冲向濒临疲惫极限的吉德利特,无视深水区的高压和阻力。他们抓住他的四肢强行把他从冰棱旁拖开。

不!斯恩!

吉德利特痛苦地大喊,致命的湖水乘势灌进他的喉咙,像一支冰锥扎进他的身体。他垂死的挣扎令他扎紧前额的护带松脱,露出十五年前斯特茵瑟加在其上的血印。它在冰水中熠熠生辉,拽紧吉德利特手脚的阻力奇迹般骤然消失,他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他再次努力聚拢视线,发现那几名纯白居然放弃了对他的钳制,慢慢退回原位。他于是使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暴发力,划开水波,双手触及光滑的冰棱。他与他此刻只隔着这厚厚的冰层!他奢侈地希望他睁眼看他。他是如此深刻地眷慕他,他不能停止不断在脑中唤出他的音容。度过漫长的十五年,毫无改变的他如果能再次呼吸,如果还能再展露笑颜,他会让他了解他的决心。他注视着沉默的他,他多么渴望时光能逆转,历史会再度回首!他是为他才勉励活下去的。

吉德利特将额头贴紧冰面。由于潜水时间过久,再加上严寒的侵蚀与情绪的剧烈波动,水玛瑙的力量被全负荷地使用而渐趋冰凉(渐渐失去光泽)。他只觉一层云翳倾覆而来,把他带离他的意识。他猜想他多半正沿着冰棱的外壁逐渐下滑。就这样让一切结束吧。

霎时,吉德利特额前那枚血印像火一样滚烫起来,狠狠灼痛了他,他隐约察觉到波浪里传来冰片碎裂的只音片形,随后,一个阴影在朦胧中坠下来。他不知哪来的劲头,精神为之一振,奋力驱开湖水冰屑,准确接住树叶般飘落的躯体,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上浮,上浮,要游到水面上!
然而他全身却好似灌了铅,每向上一米,就会在水流作用下降低两米。失去核心的冰棱残体亦不再发光,原本和宜的湖底突然变得暗如死夜。难道他注定不能把斯恩带出这冰狱吗?吉德利特呀吉德利特,你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间,一个水系法阵罩住二人,湖水在他们面前分成两半,干燥的陆地近在咫尺,片刻前他放在湖岸的衣物就在近旁。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淡淡浅光自斯恩手背的守护石褪去。到最后我还是在依赖你,他苦笑着想。

也许因为处在偏僻之地太久了,旅店老板大惊小怪地责备这“两兄弟”居然在寒冬腊月失足落水,对头发结冰、穿着单薄的斗篷瑟瑟发抖的吉德利特和他怀里裹紧大衣的年轻人究竟怎能落入附近唯一的湖水——永冻湖一事却丝毫没有产生疑问。

直至将斯特茵瑟安置妥帖,吉德利特都不敢相信他确实是死去了。他脑中一片空白,恍惚地以为他只是安静地躺着,安静地闭目养神,安静地……仍然听不到一点呼吸。他本能地握紧他冰冷的手指,一寸寸分辨那些突出的骨节,一点一点浸透亘久的凉戚。

独夜不胜悲,旧忆滚滚,空有一人缅觞寂,惟有那万古年华的土地不受人生离死别的束缚,直迈向前。没有了永冻湖散发的恒久寒意,密林凭借自然强大的生命力,一夜之间回复到十五年前生机盎然的姿态。舒缓的风拂过低垂的枝叶,朝阳穿透叶片的罅隙映照地面复苏的嫩草,被压抑已久的乾坤俄而奔放倾泄,崭新的时日来到了这里。

或许是受到上天的垂青,也有可能是与尘封他良久的环境隐隐呼应,某个时间点上,斯特茵瑟的胸口竟不为人所知地鼓动起来,并且伴随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轻轻起伏。他光洁前额下的睫毛抖动着,在接下来睁开的眼眸中投下美丽的扇影。

他微微显露惊讶的神情,俊秀的双眉挑出两道优雅的弯拱,嘴唇悄悄翕动,只是未能发出声音。

吉德利特目不转睛地凝视他,他清晰地感觉到发自灵魂的颤抖——他那可悲的、负罪的灵魂,多年前随他亲手刺下的那一剑分崩碎裂,再未愈合。
被谎言、愤恨、混乱、轻狂以及年少幼稚所蒙蔽,受到欺骗与暗害,他在灾难之日亲手杀了他生命中的最爱。自始至终他从未停止悔恨,那双明眸在他眼前合上的时刻鲜明地在他记忆中灼出血痕。哦,斯恩啊,斯恩!他为何会做出这种蠢事,为何会听信挑拨和中伤,又为何会被迷惑了心智。他的斯恩,他最爱的人……叫他怎能饶恕罪孽深重的自己。

见斯特茵瑟努力对他露出浅笑,一阵冰释雪融的暖意与松弛漫过吉德利特心头,几乎使他热泪盈眶。终于,他听到那熟悉、动人的嗓音温柔地飘过耳际:

“你长大了。”

斯特茵瑟伸出纤白的手轻触眼前神色愀然的面庞,举到一半忽然被对方牢牢握住贴到唇边。

“……我以为,这是一场梦……”吉德利特喃喃自语,虔诚地亲吻那只白玉似的手,感觉到光滑汕凉的肌肤滑过唇沿。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幸福的美梦。
斯特茵瑟听凭他亲吻他的手背与指尖,双眼闪烁不定。

“这不是梦,幻境已经结束,而现实有时出乎人们的意料。”他的话飘散在吹来的风中,略带湿气的脸颊显出淡漠的忧戚。

吉德利特将他紧拥在怀里,奔涌的情感一泻千里,他控制不了他的心绪,他遏制不住眼里盈起的泪水。斯特茵瑟在他怀中轻吐呼吸,实在而生动。他的爱人,从谜境中遁出的鲜明乐律,终于再度奏响于世。

看着阳光从窗棂间探入房间,投在斯恩水晶样的眼睛上,拂过他丝绢似的肌肤,在朱唇玉颈上留下一片半明半暗的光影,吉德利特顿时萌生强烈地难以压制的渴望。无非是沉沦迷眩,愧欠负疚的性命又怎会介意这些。唯有悲伤痛心的体验能令人完整。时值今日他终于参透此言,但如此撕裂心肺的悲楚他绝不愿再忆起半分,他只想把自己浸在终于到来的温情里,品尝人生最甜美的片缕。

他轻轻偏过头,手指自斯恩的额头滑过脸颊,停在他精致的耳际。暂时,他仍然让他捉摸不透,按理说如今他比他年长了十多岁——斯恩在冰棱中休眠的时间当然不用计算在内——比他具备更多更丰厚的阅历,不应该能一眼看清他的思绪么?也罢,那一份飘忽不定的思绪也不正是斯恩拥有的无数组成他的魅力之一。既然他现在已经重回他身边,他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呢。他的目光停在斯特茵瑟的唇瓣上,低头吻了下去。

然而一切还远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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