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霜》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把这个给补完了
作者:dieyi_ml 标签:原创 | 阅读次数: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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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重遇的经过。
他是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的人。 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能, 所以, 他救了他。 他把他从堆积的尸体里拖了出来,血淋淋的尸体里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活人。 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运气太好,或者是他的运气太差, 他们, 狭路相逢的重遇。 很多年了, 他胸口的伤,从来没有好过。 腐烂,退肉,结痂;结痂,蜕皮,腐烂; 这样周而复始的,他的伤,越变越大。 “这次要去哪里?” 他帮他处理着胸前的伤疤,最近它了又一次结了痂,看起来干净了很多。 腐烂的时候,非常可怕,每次处理完他的伤,他都会忍不住跑到屋外呕吐。 他的手指上有茧,微微的有些粗糙,所以他碰他的伤疤时,都非常小心,小心的有些温柔。 “这次的镖要送去四川。” 他穿上亵衣,披上长衫, 腰带绕了好几圈。 他是个镖师。 五年前浴血一战,惨灭。 吃一堑长一智,所以他的计谋、武功、手腕,更胜从前。 “这次要多久回来?” 他把余下的绑带卷起来,草药分格放回药箱里,收好。 他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也是大夫。 可能在过去的日子时常为自己疗伤,他对医理,开始精通。 “这次约莫要半年。” 往返的路途遥远,所以他常常会走很久。 回来的时候,他会给他带来当地的美酒。 不知道是不是对美酒的期盼,他在他走后,开始计算时日。 有时空闲下来,他甚至会抱着酒坛到镇口,看歇了手的老农围坐下棋。 先生,来来来。来下一局吧。 旁人见到他,总是热心招呼,他则笑面迎对。 推委了几次,便被拉去那四脚矮桌边坐了下来。 他对弈的模样不甚理想,蹙着眉心,苦大仇深的悲愤样。 大伙却已然习惯。 他蹙眉时,大伙全心贯注,凝心在棋盘上。 他舒颜时,大伙齐声放笑,大话家常琐碎。 左边家张大娘的闺女把热腾腾的干菜炖肉端到他的面前。 先生,我娘说,这是给您加菜的。 他接过, 扑鼻的香气窜进鼻孔。 右边家的李书生从衣襟里抓出一把伤药来。 先生,早晨在山里读圣贤书的时候看到的,想来先生会用到,就带了回来。 他拿来, 掂在手里,叶尖朝露,根须泥土。 呼哧呼哧吸着鼻涕的孩童们跟在他的身后,牙牙地重复着他的话语。 先生,先生,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存一点素心, 念得对不对,念得对不对? 他沉吟,然后决绝的说, 对。 旁人的关心都是真切,只是他,依旧只有一人。 他开始寂寞,寂寞的时候就越发想念他将会带回的美酒。 半年……半年可以历经三个季节,可以看见茂密的枝头凋零殆尽,飘忽间,大地会被皑皑白雪覆盖掉颜色。 他在屋里生了火,恍然发现,他走了已近一年。 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这里到四川,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须一个月半月;回来时松散,估摸也只要二个半月。 半年,着实是算进了诸多预料不到的枝节意外发生所需的耗费。 可是,他一年都没有回来。 是又跟五年前一般了么? 五年前,他从尸体堆里找到的唯一一个活人,是他的仇人。 他没有想到他会去做镖师,却突然发现这个行当意外得合适他,不论是计谋、武功、手腕,他均可一展所长。 五年前,他跟随的镖局,与前来劫镖的强匪,全殁。 他独活下来,保住那九颗胡桃一般大小的夜明珠,一夕间,竟在这条道上闯出了些名声。 待伤好了,投奔了镇上的铁旗镖局,这一呆就呆了五年。 他时常出去走镖。 去时少则一二月,多则七八月,可以见着他的时日其实并不多。 他来见他,总是为了胸前复发的旧伤。 旧伤有碗口大小,最初的记忆不该有这般大。 他没有问,他就没有说。 几次反复后,他才知道,这伤从未痊愈过。 结痂,蜕皮,腐烂;腐烂,退肉,结痂;再结痂,再蜕皮,再腐烂……烂得越来越大,腐得越来越深。 这枪伤就医治不好了么? 他常眉心郁结,苦思量。 他的骨子里有一股拗劲。 仇人的命也是命,虽然仇深似海,根本无法放下,但既然他救了他,他的命自然就是他的了,他怎可让他这般不完整安好? 但这下可好了,人都或许没了,还提什么完整安好。 他有时常的运气不死,却也躲不过一次灾劫造访。 锣鼓响彻天,烟尘滚滚。 只听得隆隆的喊镖声。村里的人都去了镇口看热闹去。 先生,先生,镖局的叔伯们回来了。 他被学生拉着、推着、挤到了前面,一张张熟悉又生疏的面孔从眼前过去。没有他,他不在,他没有和别人一起回来。 先生,你在等顾镖头啊。镖头没有回来。咱们镖局这回在四川可是扬威立名了,镖头从山匪手里救了四川镇威大将军,镇威大将军不仅要举荐镖头任军职,还要将自己女儿许配给镖头呢。 军职…… 那人以此为基点可施展一生的抱负理想。他的未筹壮志终可实现。 只是他应允的酒, 却再也不会带回来了。 那夜,梦见他回来。 他为他料理旧创。他伤口……这年终于结成了一块干结的伤疤,再也不会腐烂了。 他淡淡看着他,道: 多谢……对不起…… 翌日,他醒来, 桌上摆着一坛酒。 酒坛边是那人青色的长衫。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