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似水年华

作者：nicoMM 标签：内斯塔 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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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克劳斯　2004-10-30

　　我常对人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2002年6月18日那天晚上我就该哭得更痛快一点。如果眼泪彻底模糊了双眼，就算电视里真的有天人下凡，也不至摄了我的魂去。其实这是在自欺欺人。逃得过一劫，逃得过永远吗？说得通俗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话说回来，我应该对自己的运气满足了。毕竟，从中毒到发作，中间整整隔了四年的无知快乐时光。　
　　四年前，不不，是六年前，1998年。那个仍然天真烂漫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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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还很小，小到很多事都是初次经历的程度。比如，我第一次被冠以了中学生的名号；再比如，我第一次理解了，记住了，并且开始关注“世界杯”这个名词。　
　　记忆中那个初次领会足球魅力，半夜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抱着一碗冰激凌趴在电视机前的孩子，现在想来倒是十分的幸运。她乐呵呵的看着一个个精彩的进球，一场场激烈又残酷的比赛，一幕幕赚足了球迷热泪的豪门巨星的绝望告别，在心上却不留任何痕迹。渐渐的大家都得离去，只留下一个胜利者。她为那个胜利者激动，却不为所有的失败者心酸。　
　　更别提，一个只踢了两场就匆匆受伤下场的蓝衣青年。看着他痛苦的躺在地上，手臂交*掩着脸，她也不免有些惋惜同情，但仅此而已。那个蹒跚着走下场的背影，在她眼前闪过，很快便淹没在记忆中了。　
　　当时我事不关心。而关心则乱。当时我也并不知道，这是我能如此享受的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世界杯了。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我开始习惯做一个忙碌的初中生，偶尔为一点小事快乐或者难受，却不会是因为足球。这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世界杯后我没有养成看球的习惯，正确的说，我还甚至不知道每个周末意甲英超的存在。我习惯了没有足球的生活。　
　　但它却注定要再次闯进我的生活。
　
　　2000年。欧锦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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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时间。我对足球的渴望还不足以抵消期末考的威胁。快初三了，我不敢马虎。所以，2000年的欧锦赛，在我的记忆里，只是趁吃饭时看到新闻上的简短战报，只是偶尔瞥到报纸上的只字片语，只是班里男生课间的闲聊而已。　
　　我记得那天考完试，回到家翻开报纸——“法国最后时刻惊天逆转，意大利扼腕痛失冠军”。我一声惨叫：原来都已经完了啊。然后报纸就丢到一边去了，而心里，和两年前一样，没划过什么痕迹。我甚至都懒得打开电视看重播。　
　　所以，当然也就没能看见，那个传说的经典镜头：一个美到极致而一脸落寞的白衣男子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修长的手指插进黑发里，脸上没有表情，眼里没有泪水。　
　　当然也更不可能知道，98年我看了几眼却没记在心上的那个男孩，00年我正在天昏地暗的复习而他独自坐在草地上发呆的这个男人，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个人，注定是要住进我心里的。　
　　我当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也许根本不曾记住过。我大概该第二次为自己感到庆幸。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终于，2002年，又是世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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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的我已经大变样了。高一开始经班里男生的不懈熏陶，每周一只要不是上课的时候则必是英超意甲的讨论，吹捧，互踩，和发泄时间。我很快就对五大联赛各大豪门从无知到熟知，每周一的>报必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从完全中性变为倾心一个叫做AC米兰的球队。她赢了，我高兴；她输了，我抑郁。但我还没狂热到每个周末看球的程度。我对自己说这是因为高一比初三还忙。　
　　总之，到世界杯开幕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孩子了。我有自己支持的球队。意大利，因为意甲，因为米兰。也因为这个选择，我不可能再享受这次世界杯。　
　　其实往后的事无谓多说。那一幕幕还并不遥远的情景已经被无数文笔比我好的多的人用或者激愤或者同情或者茫然的调子渲染过无数次，而我的故事，与其他并无二致，就不必再讲一次了。　

　　接着就是我在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了，但眼镜仍盯着电视屏幕。镜头在被猩红包围的绿茵场上打转，扫过戴着小白帽的科科，疲惫的维耶里，表情复杂的特拉帕托尼……然后，他。我一直没有留意的那个因伤没能上场的人。　
　　我像是第一眼见到他一样打量着他；仔细的，不带呼吸的，in shock. 而直到现在，我依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一眼他给我的感觉，除了，熙风初见黛玉时惊呼的那一句话：“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　
　　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　
　　深蓝色的替补队服，纤腰，长腿。黑发长及颈际，蓬松的搭在耳后。而那张脸——那张侧脸，有着让绝望、狂躁中的人安静下来的魔力。依然是空空的，不带表情。乍一看，好像上帝赐于他那样精致完美的五官，只是为了做一个勾魂摄魄却从不显示内心情感的面孔。　
　　那一刹，全世界的躁动归为寂静，我只觉得他存在。　
　　而麻醉剂药效很快过去，接下来的，便是甜美的毒药了。因为马上我就感觉到，那张看似毫无表情的脸，包藏的是怎样深的无奈，惘然，和坚强。深到让一个在几千里外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在那一刻，为他一个人落泪；而从那以后，为他的命运挂心。　
　　后来，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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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竟然去了米兰。尽管他在拉齐奥有着那些过去，尽管他来的方式是如此荒唐，尽管我得出他眼里的不舍。我自私的为自己高兴。　
　　接下来的半年，是我记忆中最开心的时光。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完美：成绩混得不错；每星期都能抽时间看看球赛，不是意甲就是冠军杯。每次看到米兰的红黑球衣在场上飘舞我就觉得无比激动，而私下里我也觉得其实他还是穿白色那套更漂亮。每次看到他干脆又潇洒的破坏一次进攻，我就为我这个“世界第一中后卫” 的偶像自豪不已；而平时想起他那张雕塑般的脸和“意甲第一性感” 的身材(允许我在这里恶俗一点) ，又觉得无比受用。　
　　书架上堆满了报纸杂志，只要是有他的报道我都不舍得扔。哪怕有一些绝非赞扬的文章。我不在乎，我只记得那一连串的“N比零” ，那个零对我来说比再大的N都好看。　
　　日子在简单而明快的旋律中一天天滑过，我觉得就这种方式一直过下去，也挺好。但我没有想到，年华似水，水有平缓也有激流，也终有一天是要流尽的。不论是我的，还是他的。　
　　如今，我来到北美这片足球沙漠已经一年半了。离上一次在电视上见到米兰，意大利，已经一年半了。我哭过，我骂过，我期待过又绝望过，但时间已经治愈了所有伤疤。我已经习惯只用互联网得知赛果，偶尔看看一段短得不能再短，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视频。　
　　我开始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一个留学生艰辛但不乏回报的生活；我在电视上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已取得许多他应得的荣誉；前不久的欧洲杯，我也曾看着冰凉凉的电脑屏幕为他洒泪。但一切都已经又有了自己的轨道，我也再次习惯了没有足球的生活。　
　　昨天，2004年7月31日。中午，我习惯性的打开电视想看点肥皂剧。我甚至都差不多忘了那天在纽约有什么比赛。如果我前一晚不是恰好看完网球，频道也不会停留在FOX体育台。　
　　但是没有如果。我一打开电视，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只记得当时恍恍惚惚的，甚至都忘了来美国以来学会的最拿手的一招：尖叫。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刹：天地皆寂寞，只有他。我盯着屏幕，不敢眨眼，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这又是梦一场。而摄影师似乎第一次想照顾照顾我，镜头一直追着他，好久好久。一直到我回过神来，我看清了。又是同样角度的侧影，黑发乱乱的飘在脑后；纽约热辣辣的阳光下他皱着眉头，眼睛半隐半现在本来就高的眉骨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而脸上，我很清楚的看见，多了一些我上一次看到他时没有的痕迹。岁月的痕迹。　

　　我想否认，但我不能否认。已经快两年了，时间在它经过的每一样事物上都要留下足迹的，没有什么可以例外。之所以我会有这样明显的感觉，是因为我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都再没有见过他。就像每天看着自己孩子的父母永远都不觉得他长高了，而隔几年才见一面的远亲才能察觉到，是一样简单的道理。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呢？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再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会是怎样的情景，但却从来不曾想过，我竟然会觉得心痛。　
　　那场比赛接下来的时间，我没有空暇去感伤，只是尽力去珍惜这空前绝后的机会。他的表现并不好，后来我才得知他在上半场时受伤了。米兰的整体表现也不尽人意，这也不能责怪任何人，这种旅游性质的比赛有谁会拼命呢。只有我，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那个米兰忠实的球迷。近两年的“无球” 生活，我不需要多于两秒钟的时间来恢复。我看着这一群我仍然热爱的人穿着陌生的新球衣在场上奔跑，为他们的一次次浪费机会而着急，为终场前的进球沸腾，为扑点球的迪达祈祷，为最终的胜利自豪。　
　　下半场三十多分钟，他被换下场。我心里像是被轻轻抽了一下。只是目送那个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镜头之外。我想，下一次再看见他，不知是多久以后，何年何月。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转播员清楚的告诉我，本台对世界冠军赛的转播到此为止，若想继续观看以后的比赛，请关注FOX世界体育频道。　
　　我苦笑了一下，那个台，在我这个最便宜的有线电视上，是收不到的。　
　　没关系。我想起了>：“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就凭这个，够坚持很长时间的了。　
　　关掉电视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从98年世界杯到如今的一段段似水年华，在眼前像电影一般的回放。记忆中，那个早已模糊的蓝衣飘飘的男孩，那个趴在电视前舔冰激凌的孩子……那个表情绝望却美到极点的男子，那个看得晕晕乎乎的高一小女生……那个穿着红黑衣裳为米兰一次次化解险情的世界第一中后卫，那个看着他觉得生活不可能更完美的女孩……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终於实现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诺言，在书中找到了黄金屋，有足够的钱去买意甲在美国的转播，那会是在多久以后？你还会在意甲吗？又如果，我攒了更多的钱，能去一趟米兰，在圣西罗亲自为我深爱的球队呐喊助威，你还会在场上，听得到我的加油声吗？还是，你已经退役，和你最爱的那个女人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终有一天，你的名字只会在足球史上出现，新一代的球迷将不再熟悉它。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知道，我会继续为我的事业和梦想而努力，你也一样。即使我有可能再也无法看到你穿着米兰的球衣在绿茵场上的飒爽英姿，即使昨天你下场的那一刻有可能会是我记忆中看到你作为米兰的球员的最后一眼，也没关系。　
　　因为，我已经有了这些记忆。记忆里的似水年华，你的，我的，已经纠结在一起，无法分开。我不敢说我会爱你到永远，我也会有完全属於我自己的感情。但是，这些记忆，我会永远珍惜。　
　　而在记忆里，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王子，亚历桑德罗?内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