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球感]劫后重生

作者：光亮与佐为 标签：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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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观球感之意大利]劫后重生




我已记不清意大利足球有过多少劫了。



在意大利和美国的比赛后，形式一度令人相当担忧。我在网上曾看到过一位意迷的话，深有同感，这里借用：我们经历过94（那时我才七岁呢）、98年的点球，00年的金球，02被裁判黑过，04看对手的脸色出现过——意大利球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是小场面啦！如果你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你还当什么意迷？你还看什么意大利？你去看巴西啊！



看到这段话我哑然失笑，真是有道理——或许是吧。自从我开始看这只球队的比赛，意大利从未交过好运。当然或许也是我年纪小吧，我喜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小学二、三年级迷上PIERO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啊~~当年的德皮真是美人啊美人> <），到初二喜欢上内斯塔（现在也是极爱的：P），到如今前场可爱的吉拉弟弟，至少这种爱是不变的。我也自认为在经过这么多次大赛对我心脏的磨砾之后，我大概变得足够坚强了——起码不会像四年前一样，连最后的金球决战都不敢看。当安泡菜顶进那个恶心的球前，我是在反锁的屋子里，听同学在电话为我现场解说的。当听到那个进球的时候，我“噢”了一声挂了电话，接着顺势就把自己扔在床上。那天我流了很多泪。那个刚刚迷上内斯塔的夏天，连阳光都是忧郁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为什么就有这么的泪可流？并且为他的转会操碎了心。她看着他的侧颜，幻想若他没有受伤，他在球场上的偏若惊鸿——王子一样的，现在想来，如今的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心路啊。



而如今的我不会了，两年前我们看够了别人的脸色，那次我平静许多。我记得比赛是很晚的，大概也是和这次差不多，葡萄牙时间，应该在中国的两三点吧。我麻木地看着卡萨诺的泪，想坏孩子再怎么也有可爱的一面，从此我也不叫他“土豆”了，要叫都是亲昵的叫。



很长时间内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来爱他们。他们真是太不争气了，大赛总是掉链子，特拉帕保守得令人发指——原谅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有想把他掐死的欲望。点球只赢过比他们点球还烂的荷兰，我怕他们，怕得要命，可也爱他们，同样爱得要命。我时常觉得世事是很玄妙的，他们打得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是难看的，长期为媒体球迷所怄病；国际比赛也不争气，米兰竟然在3：0领先时还能输掉冠军杯；他们大赛的表现已经延续许多年疲软了；现在国内的假球案又闹得沸沸扬扬。可是真可气，我还是喜欢他们，真可气，我为什么还是喜欢他们呢？我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们呢？我看他们怎么每一个都那么可爱呢？大卡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的，他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队长；队长的光辉岁月我正好没赶上，然而他总归是那样让人膜拜的，他身上的光辉毕竟太耀眼了；内内，这个连续三届世界杯受伤的倒霉孩子，你这次一定能赶上比赛的，亲爱的你在我心目中总是最好的；吉拉你笑与不笑都像个文艺小青年，你寸头看上去更可爱了；赞布你是意大利的翼啊有你意大利才能飞翔；托托你已经让我们失望了两次了，这次你终于成为救星了；小皮我爱死你了，有你的意大利才有灵气啊，虽然你看上去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不过看习惯了也觉得不错；加加感谢你不知疲倦的奔跑和凶猛的铲断，你是能让人感受到激情的队员；格罗索，感谢你不停的插上进攻再进攻，否则怎么会有那个点球呢；PIPPO你就在板凳上多等待一会吧，你能坐在那里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你像一个执拗的孩子一样近乎痴狂地渴盼着世界杯，你让我感动，一定会再有你的机会的，一定；花布我真是太爱你了，你站在门前就是一堵墙，你就是那个对任何射门都有资格说“不”的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门将；德皮虽然你现在老了也胖了，剃了个光头也没以前好看了，不过我依然感谢你——我爱你们啊我爱你们中的每一个啊还有那些我现在想不起来可依然爱着的不知道名字的默默贡献着的，你要我用什么语言来用什么理由来说我有多么爱你们为什么爱你们么？



这真是奇怪了。我爱你们，这样爱你们。可我也骂你们，踢得不好的时候就骂，不争气的时候也骂，骂完了便哭，想这总归是逃不掉的宿命。我对今次世界杯的小组赛根本都没抱太大的希望，然而你们第一场比赛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我像一个被压迫多年突然翻身的农奴一样反而被弄得过分地不知所措——我果然是被压抑习惯了。第二场比赛让我意识到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意大利也还是那个意大利”，可更让我抓狂的是美国队那近乎毁灭性的犯规；第三场比赛你们让我体会到了传统强队的底蕴，也让我看到了防守的乐趣与最为高超的技巧。当我看到NEDVED单膝跪地时我感到太难过了，这是你们多少年的队友，多少年的朋友啊，然而你们打得那样绅士，没有大动作的铲断犯规，当有捷克球员受伤，意大利都会有人自动地将球踢出边界，而治疗完毕，捷克人竟然会将球直接回传给布冯！这在其他比赛里显得多么地不可能啊！想那场瑞士对法国，亨利在球门边不知打了多少个滚，瑞士球员竟然还能在全场球迷的嘘声中不知羞耻地组织进攻！这是多么丑陋的球队！——反之，这两只球队的风度和强队风范才是看着真正赏心悦目的东西啊！



我爱你们，就是爱你们。第四场比赛，当马特拉齐被罚下时（原谅我你总是有那么一点火药桶的味道，你也总是那么乌龙；看惯了内内的演出，我实在无法喜欢你），我的心里就上泛起了一丝绝望。比赛在进行着，下半场，多么沉闷的下半场，里皮那完全令人无法理解的换人（亚昆塔简直是他干儿子，这么宠他——为什么不换PIPPO呢），澳洲人毫无创新的胆小如鼠的进攻，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希望被点点侵蚀，萦饶我们的不过是绝望；同学发短信来说，她只好又一次看着意大利止步八强——我们都怕点球和加时，一样地怕；妹妹在我身旁磕睡连天，这确实是难看又难堪的比赛；我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心想最多不过又是一个四年，有什么大不了，我这一辈子，还有十来次世界杯可看呢，如果我有六七十岁好活的话；我看着在球场上步履蹒跚的他们，心想果真是跑不动了，又能怪谁呢；这次没什么误判也没什么太过分的伤人动作，你们输了就输了吧，怨不得人的；死小孩们，跑不动了也要跑，难道你们愿意打加时？那个谁谁，对，就从边路过去，啊啊，过了过了，啊，倒了——点球？点球！！



有的时候我觉得选球赛看真是难啊，跟个赌博似的。强队对决很有可能是一场乏味至极的比赛，而弱队很有可能上演一场精彩纷呈的对攻；法国可以像98那样美丽，也可以像02那样丑陋；我半夜摸着闹钟，不清不楚地从床上爬起来，我想我可真是自找了呵，若比赛不好看，我又像个傻子似地再去睡——既不娱人又浪费时间，我当球迷我这是何苦呢这！



这场比赛，80几分钟觉得无聊去睡的球迷，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前90多分钟的沉闷，就是为了最后一瞬间的爆发。当我听到黄健翔用某种近乎于疯子般的声音在喊“点球”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倒霉的意大利，被裁判黑的意大利，看别人脸色出现的意大利，难道也会有这样好运的时刻？莫非真主显灵？莫非上帝在看着你们？？我激动的孩子们，上帝在看着你们呢。



妹妹真是可爱极了，拼命地帮意大利祈祷，说：“进吧进吧，进了就可以睡觉了。”同学狂轰烂炸我的手机，都被我切了。黄健翔同学高分贝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那是多么激情的冲破云霄的声音，那是一个球迷真正的声音——让我越发地紧张更越发地激动——于是我把声音关了，就在罚点球的前一秒。



我看着托蒂。我打量着他。这个小孩，我从来没在电视上这么清楚地看过他。他的眼睛多好看，虽然剪了个农民一样的发型，然而罗马的王子终究是王子，这么平静这么湛蓝，像地中海一样的眼睛，多美；我甚至觉得他还在笑，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为什么会有呢？



于是他助跑，起脚，射门。多么美妙的角度，多么鞭长莫及的力量，多么完美的点球。



进了。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然后是一如我生气悲恸伤心时才会有的抽搐与战栗；为什么极度兴奋时会和极度悲伤的反应一模一样呢；为什么我当时没有痛哭失声呢（现在想来多半也是因为妹妹在旁边，不太好意思：P）；为什么我那么高兴，可心里那么痛，那么痛——我想多么难得，我终于等来了这天，我一直以为意大利是没有奇迹的，可奇迹不是出现了么？妹妹终于放心地睡觉了，我接了同学的电话，她也泣不成声，霎那我才哭了。我们趟过了多少路，又付出了多少年的光阴，终于等来了这亲眼的一刻，我们一定要享受，好好地享受——可为什么我突然哭成了这个样子？多丢脸，我哭成这样子。可我多么幸福，我多么幸福，我看着他们这么兴奋这么激动，我就幸福了，我亲爱的意大利，你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后来仔细地想，那样的爱，大概是一种信仰。我们需要一个球队充当我们的信仰，否则，我们无法真切地爱上足球。你们的喜怒哀乐就是我们的指向标，你们的笑容，就是我们的天堂。无论有多少艰难的岁月，那样的爱总归随着你们凝浴成淀，结成最丰厚的果实，最灿烂的人生回忆。无论这样的爱是习惯也好，花痴也罢，更或许只是对豪强悠久历史的某种引领膜拜，而当她真正地沉淀下来，她就会绽放出最美丽的花。



我就这样爱着你们，用我的心脏爱着你们，用有可能心肌梗塞和突发心脏病的危险爱着你们，用我的所有最快乐的时光和最悲伤的泪水爱着你们，用我最美好的青春爱着你们，用我无法重来的激情爱着你们，——用我所有的爱在沉闷的九十几分钟后，等到了十几秒钟的奇迹。



我就这样爱着你们，我多么爱你们。



我恸哭着想，亲爱的意大利，上帝看着，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