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手机版 | 三国演义 | 三国志 | 史将 | 背景 | 藏书阁
首页 -> 精彩文章 -> 初稿,等写完再修改.

初稿,等写完再修改.

作者离镜 标签欢迎板砖 阅读次数:148
相爱在别处(暂定)





一,凤凰

1.

张凉是我的小学同学。

官吏们过来抬走他的尸体,我明显看到他的嘴角轻笑了一下,而且露出了象征性的两颗黄门牙。

这个人,到死都带着嘲讽。



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们不应该拿死人说话.就像有一个阶段,我们一个领导整天给他的司机小鞋穿,后来那个司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出了车祸死翘翘了。然后人家就说,幸亏这时候领导不在车上,多险呀.领导宽宏大度地说:车马良材,我对这个小某还是有点感情的,希望大家不要再议论这件事情。于是职工们都以为我们的领导很善良了,后来据说是因为领导跟他的老婆好上了,他非常郁闷,所以他老早就想死了,他十分期待有一天被撞死。结果愿望成真。你看,搞这么复杂,只要人们闭上嘴巴,事情就简单多了,坏就坏在语言上,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撞他的那个人没有被判成死刑,也让我们金陵城的人少了一次看热闹的机会。



我跟张凉之间没有什么,我丈夫不信,于是我来看张凉,此刻,我倒愿意跟张凉有一段曾经了,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即使他活着,估计也只是牵牵嘴角,眼一翻,哼那么两声。



中学的时候,我跟张凉同桌。我能记得的事情很多,也很少,回想一下有些模糊,好象那不是我们,而是两只小山雀,或者两尾困在浅滩的鱼?每天张凉都指给我看张小花的裙子,说多么漂亮--张小花一年四季都穿着裙子,(所以她老年时候得了风湿腿,老是哆哆嗦嗦,虽然还像只花蝴蝶,不过这么苛碜的蝴蝶谁见了谁都唬得慌)。我对裙子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唐伯伟,课堂上每次一回头,如果搜索到他的目光,我能兴奋一整天.张凉说我花痴,他哪里知道,是唐伯伟先勾引了我,但是我是女生,我没有办法说出这样的话,一想到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我得伪装,我就郁闷得要发疯。



张小花生日的时候,张凉为她买了一双三枪牌的手套,他激动地问:她会不会喜欢。我说当然喜欢。如果唐伯伟能送一双手套给我,哪怕是一双臭袜子,我肯定也会高兴得要命,不过他从来只会用眼睛望着我,我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这不防碍课堂上我继续跟他眉目传情,因为有人说过,这是恋爱的最高境界,一个眼神就说透了,嘴巴只是等待某一天用来打kiss的,一想到他能吻我,我的脸简直像一只萤火虫,恨不得脚指头也发光。

我终于成为萤火虫的时候,吻我的不是他。






2.
我坐在楼顶上看风景。

这时候就生出一点怀疑,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男人的妻子?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是。甚至他们怎么来的我也搞不清楚。这就是悲哀吧,不过我一点没有悲哀,只有保持这样的怀疑,才能证明我是我自己。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当然,有时候我并不确定自己的生活是什么状态。难道我已经结婚了?应该是吧,如果没有结婚,在看到我丈夫趴在另一位女士身上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怎么会是我要离婚呢?这至少证明潜意识里,或许我真的已经结婚,这也是那个小男孩存在的第一要素。如果我们不结婚,他应该算是私生子吧,但是别人没有这样叫他,而且他顺利地有了一个叫做户口的东西,这东西来得可不那么容易的(朝廷审核很严格,不过有些大官卷了钱逃到扶桑或者天竺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在那边买个绿本本,于是皇上学了这招增进外汇,所以扶桑和天竺的贪官也买到了我们的绿本本,这就是为什么走在路上突然一低头发现一个绿毛妖怪的原因,自古扶桑会穿裆,这些小矮人走在一个个胯之间,景象是十分有趣的),而且他顺利地入了学。在我们金陵城,要进学校可是很难的,别说一个私生子,不是私生子但是又没有那种叫做大洋,现在叫银子的东西也不能进去的。由此我断定,既然他是我们的产物,那么我们必然已经结婚了。



我丈夫是个文官,表面上翩翩有风度,如果穿上衣服我也很喜欢这种味道的男人,但是每次我们ML的时候,他的鸡胸总让我像铬着一块石头在骑马,或者被马骑。这一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常常甩甩头就把那块石头忘了。何况我们ML的机会很少,他总说他不行,因为他这样说,平时我就有点很可怜他,一个男人如果亲口承认自己不行,需要多大勇气啊,就像女人说自己没胸,这跟当众抽自己耳光差不多;还因为他这样说,我认为他应该是非常信任我的。不信任我怎么会在我面前这样说呢?他难道不怕我一时嘴把不牢传出去么?所以你看,人多么自以为是,我一辈子错就错在这个自以为是上面。可能他老早就猜到我有这个想法,所以说什么都口无遮拦,哪怕他骂娘我也会把这当做他对我的信任。那么,他和一个赤裸裸的女人睡在家里的床上,是否也是对我的一种信任?

除了我要离婚这个念头以外,我居然没有其他感觉,从前有个外邦老头子教育人家这不对那不对,后来人家问他,那你说的到底正确还是不正确呢,他就说,他无知所以他无畏,因为他胆小所以他也不晓得,搞得人家后来都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你看,苏格拉底都能这样无知,那我应该也把自己当做无知者,搞不好我也会出名,想到这里我突然高兴起来,朝廷发的彩票我从来没有中过一分钱,以致我一度认为这是个骗人的把戏,不过现在可能因为这件事而使我身名鹊起呢?那我也可以通过做形象代言人,接拍广告之类的事情发财的,所以我决定,除了我要离婚,别人问我什么我都说我不知道,因为我无知。



那个女人叫小龙女,我丈夫告诉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气得嗷嗷叫了两声.我说小龙女是这么黑的吗?就算是个鬼夜里还能看得见个身影,她要是走在夜里,不戴红外线眼镜你能看得到她吗?我丈夫结结巴巴地说:她外公是非洲的。我说什么非洲,哪个省的?我去扬州也没看见这么黑的呀。他又说那是外邦,我说:噢,原来你现在也喜欢吃起洋口味来了,还是个杂交品种。



被我抓住的时候,小龙女的黑脸蛋上似乎有一点羞愧之情,后来证明这也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事情过好久以后她跟别人说,当时看见我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以为我会变脸术还打算跟我学的呢,也好让自己平时过过白脸的瘾,你听你听,都这份上了她还有这样的想法,哪像一个被人家抓奸在床的第三者啊?我很恼火,并且从此对本族以外的人种一概厌恶之,没品位是小,还不知道害臊。



据说人类最聪明之处在于创造出了辨证法。但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的嘴巴又非常厉害,常常说得别人咽几口吐沫,低头狠命摇鞋底下的发动机一溜烟跑了。现在我们金陵城特别流行这种发动机鞋,不过小偷穿上这种鞋常常能把官吏们累死,所以朝廷严格控制它的生产量,没有评上优秀市民是不允许买的,所以穿上这种鞋的人常常很得意,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东西了。后来我告诉他们,这种鞋其实是京城一个到我们这里嫖鸡的人发明的,窑子太多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他就造了这么个东东,人民听到我这么说以后,都双手捂耳,大叫;非礼勿听非礼勿听。搞得我把声音上到200分贝,他们除非把耳朵切了才听不到,为此还有人上告我妖言惑众,这事一直闹到皇帝都知道了,不过经查证,确实是那个嫖客造的,于是皇上就肯定了我的说法,旁边的太监说:皇上,这不成体统呀!皇上挥挥手:我们要发扬实事求是的精神嘛,要善于发现人才创造人才嘛,要是我们的人民连说话都要事先想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不是践踏民主的尊严吗?而且,连你都穿上这种鞋了,那代表你嫖鸡的时候也可以节约时间啦!说得那个太监郁闷死了,他要是去窑子,还不知道谁嫖谁呢,要知道,我们的鸡都是经过锻炼的,玩死他只需要一刻钟!

人民听了皇上的话以后,都高呼皇上圣明,并且真的信以为真了,自以为是地认为皇上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皇上体恤民众了。于是就有一些人跳出来揭发朝廷这里不对那里不对,造就了这么多的贪官污吏实在是不应该,并且他们还发誓他们说的是真的,要是让他们做官他们肯定会做得更好。于是皇上让这些人都打点包袱到京城做官吧,这些人高兴死了,谁知一高兴,就真的死了。到了那里以后,先是下天牢,说的少的人发配边疆,一辈子在那里做奴隶,据说那里同性恋很多,所以他们的结果应该是非常不爽地啦。说得多的人呢,就剁的剁了,绞的绞了,那一年不知道失踪了多少人,搞出了多少寡妇和孤儿,这对计划生育倒是件好事,可是我心里很难受,要是我不说这种鞋是谁造的就好了,后来想想,我说的是正确的啊,他们偏和我争,可见他们很愚蠢,国家少了这么多蠢货,怕是马上要发达起来了罢。




3.
有一天下课,我十分十分不开心,因为唐伯伟整整一节课没有看我。于是我和张凉决定逃出校园去散步。

我们的学校周围都用电网拦着,没有办法,经济不发达,老有人不交钱又想翻墙头来偷课听,于是校长左思右想,狠了一百万个决心才花钱造了这么个工程,为此我们吃了两个月没有油的咸菜。后果是全体便秘。

工程造好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除了四个校门也出不去了。这样一来学校的秩序好了很多,不过女老师们暗暗抱怨,以后偷情的地方都没有了,在校园这种地方幽会,要是被学生瞧见了多没面子呀?于是她们偷偷请人在电网上焊了一个洞,后来爬进爬出的人多了起来,没过几天洞就被扯得很大了,估计是体积较胖的老师造就。校长知道以后,也偷偷来爬过一回,据他说,感觉很刺激,能让一个六十多岁的半遭老头子感觉刺激,你就能想象这个洞多么神奇啦。



我们爬出了洞,时值初秋,金黄色的田野和深红的枫林,这一切让人眼前一亮,我们找了溪边一块大石头坐下,溪水潺潺,蛤蟆声声,于是我哭了起来。

其实想想,真是的,我确实应该大哭一场。第一,我有这个年龄特有的荷尔蒙,第二,我喜欢的人居然不再看我了,第三,这样美丽的地方,没有一点哭声实在是不像话的。这就是小说的魅力,它让我处处学得多愁善感起来。何况,我只是个单纯的小女生,我不懂得掩饰,然而我所面临的爱情,却让我时时保持深沉。

张凉说:别哭啦别哭啦,我都听不出来哪一个是蛤蟆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哭得跟蛤蟆一样吗?如果蛤蟆能像我这样那它老早就跑去电视台录音出唱片了。不过我没有心情和他计较,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恨,我跳进河里抓了好多蛤蟆,然后一个一个把它们全摔死,白浆流了一地,画面太美了。回去以后我画了一副这样的画,并且配上我的笑容,但是没有人欣赏,所以后来也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外邦连谊的美术会上又看到了它,上面已经没有蛤蟆了只有我,低头一看题名:蒙拉丽莎的微笑。我迷惑了半天,什么时候我有了这么一个洋名。因为对版权知识无知,所以这副画高价卖出以后,我一分钱没得到,很是后悔了一阵子。


4.
说起唐伯伟的样子,现在的我也弄不大清楚。所以我有时候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被他迷惑过,难道我对初恋情人的印象就是一团面糨糊?这太不尊重爱情了,于是我有时候把他想成蓝波,有时候把他想成秦始皇,有时候把他想成温柔的柳下惠,然后我在他怀里跳脱衣舞,搞得他不得不跟我成就一场好事(顺便证明了我的魅力)。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生个小孩叫唐伯虎。然而有时候醒来,眼前空空,旁边躺着一个鸡胸的男人,隔壁睡着一个叫如花的男孩,每当这时候,我都有一点悲从中来。

如花今年七岁了。这个名字是他爹地取的,为了表现他的才华,他想了整整三个晚上,头顶都秃了,逢人就说这是智慧的象征。智慧的象征就是秃子吗?那我还不如嫁给一个和尚算了,再说你看他取的这个名字,也确实够智慧的了。

我和唐伯伟的开始很简单。
他住在学校的贵族公寓里,所谓贵族,就是比我们平民宿舍多了几个拉稀的地方。这样他们可以在吃饭以后优哉哉地踱着方步去出恭,而不必像我们一样你挤我搡以百米冲刺的状态跑去茅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解决内存再以百米冲刺的胜利感喜滋滋地出来,那个时候我们学校不知道出了多少百米赛跑冠军,穷人的孩子早成就,没办法,锻炼出来了,教练的话很实在:你们现在一肚子黄汤,假设终点就是茅房,大家给我冲!冲!冲!come on!


我有一个缺点,走着走着就想不起来自己要到哪里去了。那天吃了两块红烧肉,一激动又犯了这个毛病。我慢腾腾挪着身体,哼了吧唧地往前走,一个三岔路口出现在面前,按照一般人的举动,最起码先观察一下地形然后再确定自己应该去哪个地方,可能平时很少吃肉,一下子吃两块,脂油蒙了心就有点缺乏思考能力了。我眼一抬朝直走去,进了大门,循着味道来到茅房,一拉开,乖乖哟,里面坐着一个男生。我睁大眼睛朝他裆部瞧去,我特别想知道男生和女生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能一起出恭呢。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于是我索然无味,只好假装想起了淑女两个字,闭上眼睛轻轻哎呀了一声。对方吱都没吱一声拉上裤子跑了,跑了一半突然回过头狠狠看了我一眼,我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记得两个字:温柔!

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我们班的同学啊,真是不看不相识啊。于是课堂上,老有锋芒在背的感觉,一回头就看见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盯得我情不自禁就哼哼出来,张凉问我干吗学蜜蜂叫,我说春天来了嘛。

我就这样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唐伯伟。我还确定他也不可自拔地爱上我了,因为他勾引我,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勾引她呢,要知道,如果不是单身,勾引的后果很麻烦的,就像我丈夫,现在烦的就是这个问题。

后来我才搞懂,我爱的是那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其实不重要的,如果这双眼睛长在一头猪的身上,那我也会毫不犹豫跟猪亲吻,不过这样做估计我妈会很伤心。


5.

其实我也很伤心。
有时候我爬上衙门前的石狮子,极目远眺,原来我们金陵城是这么好看的呀?粉红色的城墙外面全是绿油油的远山,山顶上还有一只只藏羚羊在繁衍后代。于是我有点感动了,坐下来仔细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后来想起家里的饼还没有烙,就拍拍屁股上的灰回去了。

中学的时候我很嫉妒张小花。
张小花长得很丰满,像一棵香蕉树,一看就知道她将来能结出多少果实。还像一个木瓜,温和得吃完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而不像我唧唧喳喳,太浅薄了,包括我的身材和体重。
爱上唐伯伟以后,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想做个温柔的少女,披肩长发,低头一笑露出两颗超级可爱的小虎牙,然而我对自己青石板的身材如此自卑,据说古时候很多文人因为别人看不懂他们的诗,他们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也不给别人念他们的大作,大家都庆幸他们终于成熟了。这些诗人一辈子不出门,养了满屋子兰花,死了就当这些兰花的肥料,他们认为兰花和他们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如此孤独,只能孤芳自赏。在我渐渐感到孤独的时候,我在屋子里,关上灯等淡淡的月光进来,照着镜子反射到我的身体上,我慢慢褪下衣服,月光贪婪地饕餮着象牙色的少女身体,而镜子里的我泪流满面。

爱上唐伯伟以后,偶而怅然若失。晚自习之后一个人踩着嘎巴脆的落叶和皎洁的月光,校园的西南角有一大片梅树,风吹过的时候香气就在校园里飘荡,幽灵一般对味觉无孔不入。我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坐在一簇簇梅花之间,月光清冷,抬头望去,轻烟似的白纱笼罩着整个校园,每当这时候,如果我转身,都会看到有一个身影也寂寞地离去。而我常常觉得那是我自己。

张凉的老家在金陵城外远了又远的一个县,那里历年闹灾荒,到了他这一代,人口少之又少,却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区,据说这是宰相的主意,说,人少啦,那地方就空出来啦,空出来做什么呢?破是破点不过我们还是要搞经济的呀,发展旅游业是个不错的想法。于是装了一笼子一笼子的豺狼虎豹,又架了高空线路,用铁索拴上轿子,游人就坐在轿子里从上望下看狐假虎威,乌鸦和狐狸的故事,并且回去后写成游记,所以那一年文风畅行,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动物身上得到的灵感,而且丰富了后代的视觉范围,形成了一股风格狂野的派系--兽性文学。

张凉每次回家都要偷偷摸摸,常常有人一不小心走在路上,吧唧被一卷黄风拖到草丛里,后面的人跟过去看,一堆白骨还冒着热气。所以乡亲们出门都要踩高跷,而且要用铁制品,遇见老虎,扑上去就是一脚,不能打死,有动物保护条例打死要坐牢的,要刚刚打晕到人已经走到半里以外老虎才睁眼的程度,所以对这种高跷的制作要求就非常严格了,人民通过集体投票,选举了几个合格的艺人按人口数制造高跷,张凉的爹也在被选举范围之内,因此很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弄到最后,老虎见了人转头就跑,把乡亲们乐得屁颠颠的。因为那里的人发财了,所以小孩出生以后,除了上交户口费还要额外交上领高跷的钱,大家也不那么斤斤计较了,财政部门因此油汪汪的,众口称赞我们的宰相真是伟大的宰相。


不过张凉还是害怕,他爹给他造了一架双轨高跷,跷底装上血滴子式的托盘(照这点看,他爹地还是知道点物理学的,懂得增大面积减小压强,是个人才)。哪怕是个瘫子,坐上这种高跷也能稳步前进的啦。然而张凉每次都告诉我,凤凰,不是高跷的问题,只要进了那个地方我就站不住了,老感觉老虎就在我身后,我就要跑,一跑高跷就要倒,我也很无奈。我说心理素质差,没得办法。张凉就吸吸鼻涕,盯着张小花发呆了。虽然这显得他窝囊,但是不防碍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


6.
有一个情节,不知道是否是我亲身经历。我和衙门的小安逛铺子,一排排的屏风甚是好看,女人对于画面的第六感很强烈,于是我在一副雍容华贵的屏风面前站住,尼龙布上画的是一副美女出浴图,我正仔细琢磨为什么美女的两个乳房不对等时,一个人拉着我飞快跑出铺子,一路向前跑,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裎亮的皮鞋让人觉得那肯定是鳄鱼牌的。他拉着我的手奔跑,山上的风穿过我的长发,于是它们成集体放射状向外展开,白色的裙子旗帜般呼啦啦响。我突然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心安详得想从此睡去不再醒,不管是谁,就这样拉着我跑吧,永远地跑下去,让时间无法改变什么,除了步伐的节奏。我们跑到一个河湾里,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我们就停在树下,他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认真地说:凤凰,你知道么,我一直在找你。

我努力盯着他的脸看,然而看不清楚眼前的面容,甚是熟悉却不知道是谁。他又拉着我跑到堤上的禅院里,说,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一万年,你知道么,一万年了,我一直在找你。这一次,我看清了,原来是唐伯伟,我的心暖洋洋的,幸福的冲动让我突然无比温顺,于是我们爬到树上,小洋槐花一团一团包围着我们,风从树梢划过,发出哨子般尖锐的声响,我们大声唱歌,大声欢笑,然后他抱着我,笑得眼泪汪汪,他说,我能吻你么?我低下头,想起我已经是一个母亲了,然而却似乎是一个少女,因为我记不得我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存在于遥远的地方,于是我说好的,他就笑着凑过来,这一刻,我尖叫起来,为什么他的脸突然变成了张凉?


以后的日子每当想起这个情节我都冷汗涔涔,这简直是对我们之间友谊的玷污,我于是很自疚,怎么能有这样的一段记忆?即使搞不清楚那是真实还是一个梦,总之,这令我对自己很失望,只要一想到张凉的两颗黄门牙中间会伸出一根舌头,然后在我唇上摩挲再进入我的嘴里,有可能他还会用这两颗牙咬我,念及此,除了冷汗加剧,更有鸡皮疙瘩沟壑交错。

7.

终于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这是我迷恋唐伯伟的第二个春天,我们似乎已经到了情深意浓的地步,张凉帮我统计,每节课唐伯伟至少看我七百五十八次,他说,超过八百次,他肯定就要跟你告白了。我听得表面上面红耳赤,心里更是激动得恨不得跑上讲台抽夫子几个耳光,简直是春心荡漾,一石千层浪。

我每天都期待着那个八百次,于是课堂上我回头的频率迅速增加,老师担心地问我是不是枕头有问题把头睡歪了,我说恩那,都快八百次了,吓得他赶紧跟校长反映。于是校长又狠了一百万个决心,给每人都配了电枕,那些抗电功能不强的同学天天被电得晕忽忽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好几次校长在路上遇到他们都落荒而逃,一度以为学校闹了鬼,请神婆神汉跳了七天七夜才心底稍安。然而这些对我没有用,我的头依然转得厉害,于是老师们得出结论,我可能要中风了,并且都说可惜,课程压力太重,又损失了一个国之栋梁,女老师们甚至还娇滴滴地挤了几把香泪。

我自以为是地转个不停,晚上躺在床上设想了几千种唐伯伟跟我表白的场景。我暗暗着急,要是他跟我表白我以什么姿态回应呢?两眼含羞,双腮微红这些肯定是要有的,那我要说点什么呢?是要嗲嗲地说讨厌还是默默把头埋进他怀里说人家都不好意思啦。我急得没主意,毕竟孩子性重,最后我决定,只要他跟我表白,我就跳到他身上,手和脚缠着他,用章柏芝类的磁性嗓音命令:我要骑脖子。

小时候,我爹地常常用脖子扛着我游览金陵城,这养成了我从小看人低的眼神,长大以后很是为这吃了些亏。现在是个大姑娘了,除了亲密的人,也不好意思嚷嚷着要爬到人家脖子上,爹地已经驮不动我,而我非常怀念坐在脖子上看到的金陵,所以只有让我未来的官人驮了,在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把这个重任交付给唐伯伟。

张小花依旧不看张凉,张凉却不沮丧,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哪怕只是看着她也是很好的嘛。追张小花的人太多了,她的风韵有时连我都着迷,我常常觉得她像一个人,后来看了水浒才知道,原来跟潘金莲相似。张小花每次从我们教室经过,小腰板就挺得笔直,胸脯鼓鼓的,小屁股紧绷绷地套在棉裤似的裙子里,眼风一丝不乱朝前走,这时候我们班的男生都要偷着咽唾沫,我猜想他们肯定把她当成了性幻想对象,多么龌龊呀,他们的哈喇子滴到了衣服上都浑然不知,正如他们浑然不知张小花为什么总要从我们教室经过,满身风骚又一本正经。刚开始我没有想这个问题,后来唐伯伟也看她的时候,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你怎么能跟这群男生比呢,你将来是要做我的夫君的,你能看的只有我。所以每次张小花再经过我们教室的时候,我就有点恼火了,并且暗暗骂:小鸡鸡。

张凉每次听到我说这句词,都会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突然脸红地转过头去,双肩抖动,似在狂笑。不过我懒得管,我看着唐伯伟,他的目光从张小花身上拉过来时,有一丝慌乱,然后加一点羞愧,于是我就原谅他了,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7.
我说过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人,这种人常常在事情过后有一种掐死自己的冲动,虽然有时候嚎啕大哭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肯定有原因,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叫过期压抑,就是一件事情的心理冲击并不一定表现在当时,而是在往后的时间里,常常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忧郁上半天,这其实是对前一件事情的折射,如同有些人家死了儿子,爹娘不哭不笑把他埋了,旁人还说他们坚强,然而往后的生活中,哪怕死了一只耗子他们也要嚎几个时辰,这点疯态其实无可厚非,因为他们心理上已经有了问题。生活教给我们最多的东西,就是克制,然而一个东西,越表现得对他毫不在乎,越容易出问题,这或许也是辩证法的一种体现吧。



有一段时间,学校针对早恋现象严打,其实目标不是学生,而是那些不守清规的老师啦。校长有种癖好,只要抓到了男女光屁股躺着一起,他就命令把他们送到校长室,再请上教导主任,关上门两个人一起审讯,让他们一遍遍重演他们被抓之前的情景,很多男老师因此不举。走出校长室以后,女老师们一般都会被请去窑子现场演示,教新入行的姑娘们怎样从扭扭捏捏变成大方从容,我们学校的女老师收入平均比男老师高,很大一部分是这种外教所带来的。校长看完以后,满意的就说一句:GOOD。不满意的就在脖子上套上他画的图片,拉到操场上让全体师生朝他们身上吐口水,噗噗声惊天动地,一场下来他们都被淋成了鼻涕虫那样浑身黏糊糊的东西。而我对校长画的图片很崇拜,太传神了,因此我怀疑,校长肯定写过黄色小说,还是带插图的那种。



在我的生命历程里,据我老娘说,有一段是空白,因为这一段的所有事情,我忘得一干二净。她常常哀戚戚地看着我,半天叹息一声:我的儿呀。搞得我心里酸溜溜的,憋屈的是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好象我快死了一样,直到我丈夫娶了我。新婚的晚上我们坐在房里,他说喝酒吧,我就举起酒杯,他说睡觉吧,我就爬到床上,他也爬了上来,并且开始扯我衣服,我稀里糊涂:他要做什么?越扯我越郁闷,我就说别扯了,我自己来。于是我坐起来脱掉衣服,光溜溜躺下去,他在旁边嗷地吼了一声扑上来,开始用嘴巴啃我。这一瞬间,时光在我脑海里沸腾,一段段像煮熟的裤带面上下滚动,每个片段都有我,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似乎都认识我,我努力想啊想啊想,终于想起来,我应该是准备进京赶考的,怎么会赤身裸体躺在这里,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啃来啃去?而且,我想起一个名字,张凉,于是我大叫,张凉,我丈夫停下动作,惊讶地看着我:我不叫张凉。我懒得跟他说话,一脚把他踹到地板上,穿上衣服就窜了出去。

大街上一个人没有,夜猫子贼似的一会儿爬上这家屋顶一会儿爬上那家,它肯定看了不少屋子里的秘密。夜风吹着我的单衣,打更的梆子一声近一声远,我在寂清的夜里游荡,想起一段段往事,甜蜜的,美好的,错乱的,悲伤的,原来我都忘掉了这些,我怎么能忘掉呢,暂时的埋葬只能提升它被重新挖出来以后的震撼,从秦淮河飘过来曼妙的歌声,我爬上城墙,以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抱紧自己,没有眼泪,然而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哭泣。



有一个哥们跟我说,如果你不这么无厘头,去掉这些无聊的成分,你很像昆德拉。
在我未生之前,我原本可以选择很多种环境去生存,然而一个胚芽,不是你给它水它就能成长周全的,我多么希望故事能按我们喜欢的方式来,但是,如果我能控制,我就不是一个女人了,我没有办法扭转这些局面,只能看着它发展,就像我没有办法阻止我爱的人离去,也没有办法阻止生活继续一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我慢慢变得无厘头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谁,于是我很难过,难过到沉默。

我常常想,时空应该是以多层次存在的,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意料不到的许多地方,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呢?紧握住拳头举向天空,慢慢打开五指,天空就在每个指缝里穿梭。有时候我希望时间把我的记忆带走,重新活过来,然而有生命就有痛,无法逃避的时候我就坐到楼顶上看金陵城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甚至看得见乞丐抓身上的虱子。其实我们都是时光的虱子,不知道哪一天被命运抓住,咬破肚皮孳孳吃下去。我又开始装深沉了,这个毛病很不行,因为我实在是一个浅薄的人,不懂太多道理,活得糊里糊涂。但是我记得最深的是我多么幸福过,于是我又开心起来。



二,张小花。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我是个特别的人,在学校里,我一直认为我是个特别的人。

现在我坐在这里,一个人,孤独地等待。
我希望时光能像水一样,照清楚我的影子,看我怎样一路走过来,有人说我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其实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我的头发一根一根慢慢地浮起白霜,亲爱的,你告诉我,我在这里等了几十年,等的是我的老去么?藤椅吱吱呀呀,四周鸦雀无声,歌声里说回忆像公园里面的冰灯,会逐渐淡忘融化的过程,于是我笑起来,我已经没有牙齿,我觉得我还在昨天,你知道么,他们说疯子不会老,可是,我不是疯子。

我爱你,有错么?
凤凰那么恨我,她说我勾引了你,难道你不爱我?我清楚地记得,遇见你的那天下午,阳光照在你身后,你一笑,眼神那么温柔,我就跌进去了,一坠而下,无休无止,这辈子都没有落地,飘啊飘啊,一转眼我就这么老了。

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
我的丫鬟秋香十五岁了,当年抱她回来的时候像只小猫嗷嗷待哺,如今只有她陪着我,有一天,她也会离去,我看得见她眼睛里缓慢生长的情愫和期待,多么像当初的我,可是她懂得压制而我不懂,于是我一辈子走不出来。

我知道张凉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很多,母亲告诉我,一个男人看你的时候,他的眼神可以出卖灵魂。我的理想是进宫做女修书,谁也不知道我的文学才华,都以为我只会挺高胸脯走路,我懒得搭理,她们都太小了,跟孩子一样,而我所有的姿态都只为进宫做准备,可是,我在意凤凰。
她那么单纯,看我的时候,眼睛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她的爱憎,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我甚至有点爱上她了,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我只要走到她跟前,抱起她,告诉她我喜欢你,可是我是一个女人,我没有办法让她喜欢我。

我爱伯伟,因为凤凰爱他。

有时候,凤凰和张凉偷偷钻过电网上的洞跑到校外,她拉着她的手跑得飞快,笑声像铃铛一样洒满整个原野,她坐在石头上唱歌,她跳进溪水里摸起鲑鱼,风吹得晃眼,我觉得我从前世走来,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寻找凤凰,鸽子从我的头顶飞过,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内心,凤凰安静地坐在那里,我多么想跟她说,我们做朋友吧,可是她不喜欢我,她也觉得我是一个过期成熟的女人吧?觉得我风骚?觉得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想告诉凤凰,其实我很孤独,孤独了很多年,我一路走来找你。

世界很混乱,我梦到我死去的时候,一剑穿心,凤凰站在我面前,哭着说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她转身向山上跑去,那么小,天色暗了,我该走了。
张凉跟我说过话,凤凰不许他喜欢我,我说,你好好保护她吧。

很多个夜晚,她坐在梅树林里,静静地不出声,这时候的凤凰那么忧伤,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忧伤,我的心疼得厉害,我目不转睛看着她,伸不出手抚慰她的脸庞,隔世里,我记得她的肌肤清凉,我的泪落下来,凤凰,你知道我在这里么?


我每天要从她的教室经过,以一个女子的姿势,每当这时候,我多么清楚,这一生,我只有这样走过,擦肩而去。
她的目光常常停留在伯伟身上,小小的凤凰也会恋爱?

K,要续.


浙ICP备06020153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