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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魇--四详红楼梦--改写与遗稿(之一)

作者红米 标签红楼梦魇 阅读次数:2532
红楼梦魇--四详红楼梦--改写与遗稿(之一)

《红楼梦》里的林红玉,大家叫她小红的,她的故事看似简单,有好几个疑问。

她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到了晚清,男仆通称管家,那是客气的称呼。管家原是总
管,不过像荣国府这样大的场面,上面另有“大总管”赖大。赖大家里“一般也是
楼房厦厅”,儿子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第四十五回)。大了捐官,
实授知县,正是“宰相家人七品官”,林之孝虽然比赖大低一级,与贾琏谈话,也
“坐在下面椅子上”(第七十二回)──坐在下首。

宝玉初见红玉时,她“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替宝玉倒了杯茶,被秋纹碧痕
发现了,秋纹“兜脸便啐了一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炊)水
[南京话]去,你说有事故,倒叫我们去,你可等着做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
上来了!难道我们倒跟不上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第二十
四回)

回末介绍红玉的出身:“原是荣府的旧仆,他父母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事务。”当然
这不一定与管家的职务冲突。据周瑞家的告诉刘姥姥,周瑞“只管春秋两季的地租
子,闲时只带着小爷们出门就完了。”可见收租也可能仍旧在府中兼职。但是管家
的职位重要得多,怎么会不提?

第二十六回小丫头佳蕙向红玉说: “可也怨不得,这个地方难站。就像昨儿老太太
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说跟着伏侍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处还完了
愿,叫把跟着的人都按着等儿赏他们。我们算年纪小,上不去,不得我也不抱怨,
像你怎么也不算在里头,我心里就不服。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
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可
气晴雯、绮霞他们这几个,都算在上等里去,仗着老子娘的脸,众人倒捧着他去,
你说可气不可气?”

晴雯是孤儿,小时候卖到赖大家,倒反而是“仗着老子娘的脸”,红玉是总管的女
儿,反而不归人上等婢女之列,领不到赏钱。 ──当然,在早本里晴雯还是金钏儿
的前身的时候,晴雯也有母亲。

第二十七回红玉在园子里遇见晴雯绮霞等,“晴雯一见了红玉,便说道:‘你只是
疯罢!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烷 ,就在外头怔。”同回稍后,
凤姐赏识红玉,李纨告诉凤姐“他就是林之孝之女”,甲戌本夹批:“管家之女,
而晴卿辈挤之,招祸之媒也。”但是后来晴雯被逐,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向
王夫人进谗,与林之孝夫妇无关。

第六十三回宝玉生日那天,林之孝家的到怡红院来查夜,劝宝玉早点睡。

宝玉忙笑道:“妈妈说的是,我每日都睡的早,妈妈, 每日进来,多是我不知道,
已经睡了。今儿因吃了面怕停住食,所以多顽一回。”林之孝家的又向袭人等笑说:
“该渍些普洱茶吃。”袭人晴雯二人忙笑说:“渍了一杯子女儿茶,已经吃过两碗
了。大娘也尝一尝,都是现成的。”说着晴雯倒了一碗来。林之孝家的又笑道:
“这些时我听见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赶着这几位大姑娘们竟叫起名字来。虽然在
这里,倒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还该嘴里尊重些才是。”(中略)袭人晴雯都笑说:
“这可别委曲了他,直到如今,他还姐姐不离口,不过顽的时候叫一声半声名字,
(中略)”林之孝家的笑道:“这才好呢,(中略)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
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大屋里猫儿狗儿,(中略)我们走了。’宝
玉还说再歇歇,那林之孝家的已带了众人,又查别处去了。这里晴雯等忙命关了门,
进来笑说:“这位奶奶那里吃了一杯来了,唠三叨四的,又排场了我们去了。”麝
月笑道:“他也不是好意(南京话:故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儿,也提防着
怕走了大褶儿的意思。”

大家一团和气,毫无芥蒂。林之孝家的所说的“老太太太太的人”指袭人晴雯,本
来都是贾母的丫头,袭人“步人金屋”后在王 夫人那里领月费,算王夫人的人了。
至于“三五代的陈人’,她 们俩都不是。花家根本不是荣府奴仆。不过晴雯是金钏
儿的 前身,金钏儿死后,贾环告诉贾政他刚才从井边过,井里淹死了 一个丫头,
“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 以才赶着跑了过来。”金钏
儿被逐回家,跳的井显然在荣府,因 此她家里住在宅内,是仆人。

第六十三回写得极早,回内元妃还是“王妃”──行酒令, 探春抽的签主得贵婿,
大家说“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 是不成?’早本似乎据实写曹寅之女嫁给
平郡王。在这本子里 晴雯的故事还是金钏儿的,所以她是“家生子儿”、“两三代
的陈 人”。又是贾母给宝玉的,又有宠,林之孝家的是否因此不敢惹 她?但是晴
雯这样乖觉的人,红玉在怡红院的时候受过她的 气,红玉的母亲来了,她理应躲过
一边,还有说有笑的上前答 话,又代倒茶,不怕自讨没趣?

红玉是林之孝的女儿,显然是后改的。第六十三回是从极 早的早本里保留下来的,
所以与此点冲突。

第二十四回宝玉初见红玉一段,晴雯还有母亲,因她母亲 生日接出去了(全抄本),
可见这一节来自早本。所以此段秋纹 碧痕辱骂红玉,也与红玉是林之孝之女这一点
冲突。

红玉自从那天在仪门外书房里遇见贾芸,次日为了倒茶挨 了秋纹她们一顿臭骂,对
宝玉灰了心,又听见说明天贾芸要带 人进来种树,“心里一动”,当夜就梦见她遗
失的手帕是贾芸拾 了去,借此与她亲近。次日她在园子里看见贾芸监工种树,“红
玉待要过去,又不敢过去”,闷闷的回到怡红院,就躺下了,大家 以为她不舒服。
此后宝玉中邪,贾芸带着小厮们坐更看守,与 红玉“相见多日,都渐渐混熟了。”
宝玉病后“养了三十三天”, 红玉这些时一直“懒吃懒嗑的”,佳蕙劝她“家去住
两日,请一个 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红玉不承认有病:“那里的 话?
好好的家去做什么?”(第二十六回)这一段对话庚本有眉 批:“红玉一腔委曲怨
愤,系身在怡红不能遂志,看官勿错认为 芸儿害相思也。己卯冬。”己卯──一七
五九年──冬天是脂 砚批书最后的日期。脂砚这条批使人看了诧异。这还不是相
思病,还要怎样?当然这是因为对宝玉失意而起的一种反激作 用,但是也仍旧是单
恋。

第二十四回回目“痴女儿遗帕惹相思”,脂砚想必认为是指 惹起贾芸的单相思,但
是“痴女儿”显然含有“情痴”的意义。

贾芸在此回初出场,向母舅卜世仁赊冰片麝香不遂,倒是 街邻泼皮倪二借了钱给他,
回去“贾芸恐他母亲生气,便不说起 卜世仁的事来”。庚本夹批:“孝子可敬。此
人将来荣府事败, 必有一番作为。”倪二称他“贾二爷”,此本又批:“如此称呼,
可见芸哥素日行止是‘金盆虽破分两在’也。”倪二喝醉了与贾 芸互撞,脂砚也
赞赏:“这一节对《水浒》杨志卖刀遇没毛大虫 一回看,觉好看多矣!己卯冬夜,
脂砚。”将贾芸比杨志,一个 落魄的英雄。贾芸次日买了冰片麝香去见凤姐,说是
朋友远 行,关店贱卖送人,他转送凤姐。庚本又有脂砚一条嘉许的眉 批:“自往
卜世仁处已安排下的。芸哥可用。己卯冬夜。”

但是第二十六回贾芸再度出现后,批者对他的评论不一致 了。宝玉邀他到怡红院来,
袭人送茶来,“那贾芸自从宝玉病 了,他在里头混了两天,他却把那有名人口都记
了一半”,便站 起来谦让。各本都批注:“一路总是贾芸是个有心人,一丝不 乱。”
接写“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酌散话”。各本又都批 注:“妙极是极。况宝玉又
有何正紧可说的。”庚本在这双行 小字注下又双行小字朱批:“此批被作者偏(骗)
过了。”宝玉 跟他谈“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 标致,
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 句下各本批注:“几个谁
家,自北静王公侯驸马诸大家包括尽 矣,写尽纨挎口角。”庚本此处多一则批注:
“脂砚斋再笔: 对芸兄原无可说之话。”显然庚本独有的这两条批注都是脂砚 的,
论调相同;殊笔的一条代宝玉辩护,表示这不是宝玉的本 来面目,是故意这样;墨
笔的一条说对贾芸根本没别的可谈。 贾芸从这一回起才跟红玉眉目传情起来,脂砚
对他的评价也一 落千丈。

一七五九年冬脂砚批上两回,还在称赞贾芸,此后似乎没 再批过;这两则贬词想
必也是这一年冬天的。因为是批正文中 的批注,所以也双行小字抄人正文。贾芸红
玉的恋爱对于他是 个意外的发展,显然是一七五九冬──也就是─七六0本── 新
添的情节。

坠儿带贾芸入园的时候,红玉故意当着他问坠儿有没看见 她丢了的手帕。贾芸这才
知道他拾的手帕是她的,出园的时候 就把自己的手帕交给坠儿“还”她。坠儿“送
出贾芸,回来找 红玉,不在话下”。句下各本批注:“至此一顿,狡猾之甚。”庚
本在这一则下又有双行小字殊批:“原非书中正文之人,写来 间色耳!”庚本独
有的这条殊笔批注显然也是己卯冬脂砚的。 至此脂砚不得不承认红玉是爱上了贾芸,
随又撇过一边,视为 无足重轻,不过是陪衬。

下一回宝钗扑蝶,听见滴翠亭中红玉坠儿密谈,一面说着 又怕外面有人,要推开
窗(木鬲)子。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 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
都不错。这一开了,见我在 这里,他们岂不燥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红
儿 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 我听了他的短儿,一
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 且我还没趣。(下略)”

宝钗不及走避,假装追黛玉,说黛玉刚才蹲在这里弄水。二人 以为黛玉一定都听见
了,十分恐慌。 庚本眉批:“此节实借红玉反写宝钗也,勿得错认作者章 法。”
又有批语盛赞宝钗机变贞洁,但是此处她实在有嫁祸黛 玉的嫌疑,为黛玉结怨。

明义《题红楼梦》诗咏扑蝶的一首如下:

追随小蝶过墙来,忽见丛花无数开。
尽力一头还两把,扇纨遗却在苍苔。

今本的蝴蝶“大如团扇”,也不是“过墙来”,而是过桥来到池 心亭边。也没有
“忽见丛花无数开”。诗中手倦抛扇,落在青 苔上,也显然不是桥上。百回《红楼
梦》中,此回不过用宝钗扑 蝶这美妙的画面来对抗黛玉葬花,保持钗黛间的均衡,
似乎原 有较繁复的身段与风景的描写。一七六O本利用扑蝶作过渡, 回到贾芸红玉
的故事上,当然也带写宝钗的性格,但是并没有 深意。

滴翠亭私语一段,脂砚批:“这桩风流案,又一体写法,甚 当。己卯冬夜。”但是
下面接写凤姐赏识红玉,她也表示愿意 去伏侍凤姐,脂砚终于按捺不住了,批道:
“奸邪婢岂是怡红应 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儿,后篆儿,便是却(确)证。作者又
不得 可也。己卯冬夜。”

第四十九回在芦雪亭,平儿褪下手镯烤鹿肉吃,洗手再戴 上的时候少了一只。第五
十二回她告诉麝月:“我们只疑心 跟邢姑娘的人,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
拿了起来,也 是有的,”不料是宝玉房里的坠儿偷的:“那一年有个良儿偷 玉,
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镯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坊 上去了。”第八回宝玉临睡,
袭人把他那块玉褪下来”用自己 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
甲戌本批 注:“交代清楚。塞玉一段,又为‘误窃’一回伏线。”良儿 “误窃玉”
一回,迟至一七五九年末脂砚写那条批的时候还没 删去。偷平儿的虾须镯的却是坠
儿,不是篆儿。篆儿是邢岫烟 的丫头,(见第六十二回,“只听外面咭咭呱呱一群
丫头笑了 来,原来是小螺翠墨翠缕入画,邢岫烟的丫头篆儿,并奶子抱着 巧姐儿,
彩鸾绣鸾,八九个人。”)此处犯了偷窃的嫌疑,结果证 明并不是她。但是脂砚分
明说篆儿也是宝玉房里的,与良儿红 玉一样:“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
前良儿,后篆 儿,便是确证。”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第五十二回原是宝玉的小丫头篆儿偷 了虾须镯;一七六O本新添
第二十四、二十六、二十七回内红玉 贾芸的恋情后,随即利用他们的红娘坠儿偷虾
须镯,因为读者 对于怡红院有这么个小丫头已经印象很深。篆儿改为邢岫烟 的丫
头,因为邢岫烟穷,丫头也被人疑心偷东西。“太贫常恐人 疑贼’(黄仲则诗)。
这一改改得非常深刻凄凉。

第五十二回平儿告诉麝月这段话,庚本批注:“妙极。红 玉既有归结,坠儿岂可不
表哉?可知奸贼二字是相连的,故情 字原非正道。坠儿原不情,也不过一愚人耳。
可以传奸,即可 以为盗。二次小窃皆出于宝玉房中,亦大有深意在焉。”“二次小
窃”,另一次是良儿偷玉。当然这仍旧是脂砚,时间也仍旧是一七五九年冬 。脂砚
发现一七六O本用第二十六回新添的角色坠儿代替此回的篆儿,偷东西被逐,觉得大
快人心。

明义《题红楼梦》诗中咏小红的一首,写丫头们都出去逛去了,只剩红玉在家独坐,
宝玉回来了,替她梳头──或是像今本第二十回替麝 月篦头一样,不过篦头不能入
诗。此外早本已有宝玉初见红玉一节,百回《红楼梦》一定有。这一段保存了下来,
只需添写红玉告诉宝玉贾芸 来见的两句对白。代梳头那次显然已经不是初见了。这
一节一七六O本删去,改为第二十回麝月篦头一节。

红玉与四儿一样,都是偶有机缘入侍而招忌,不过红玉年纪大些,四儿初出场的时
候是两个小丫头里较大的一个。在百回《红楼梦》里, 红玉是否也被凤姐垂青,还
是这也是一七六零本的新发展?

红玉调往凤姐房中后,只露面过两次:第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大点名,她列在凤姐
的丫头内。此回的花名册上有不少的早本遗迹,但是当 然可能后添一个小红的名字。
此外还有第六十七回莺儿送土仪给巧姐,见凤姐有怒色,问小红,小红说凤姐从贾
母处回来就满面怒容。但是戚 本第六十七回没有小红,此处是丰儿自动告诉莺儿的。
戚本此回异文奇多。如果是可靠的早本,那就是从前没有红玉去伏侍凤姐的事,一
七六 零本添写红玉外调后才把丰儿改小红,免得冷落了红玉。

戚本此回的异文文笔也差,例如宝钗劝黛玉不舒服也要撑着出来走走,散散心:

“妹妹别怪我说,越怕越有鬼。”宝玉听说,忙问 道:“宝姐姐,鬼在那里呢?
我怎么看不见一个鬼。”惹 的众人哄声大笑。宝钗说道:“呆小爷,这是比喻的话,
那里真有鬼呢?认真的果有鬼,你又该唬哭了。”

虽然宝玉是装傻,博取黛玉一笑,稍解愁绪,病在硬滑 稽。又如袭人问知宝钗送黛
玉的土产特多,赞宝钗体贴,“宝 玉笑说‘你就是会评事的一个公道老儿。’”袭
人随即说要乘 贾琏不在家,去探望病后的凤姐。

晴雯说:“这却是该的,难得这个巧空儿。”宝玉 说:“我方才说,为他议论宝姑
娘,夸他是个公道人,这一 件事,行的又是一个周到人了。”

“道”、“到”谐音,但是毫不风趣。

不过戚本此回看似可疑,还是可靠。异文中有平儿替袭 人倒茶,“袭人说:‘你叫
小人们端罢,劳动姑娘,我倒不安。”’ “小人”是吴语,作小孩解,此处指小丫
头。庚本第五十六回也 有“小人”:

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嘱咐说小人屋里不可多有 镜子,小人魂不全,有镜子照多
了,睡觉惊恐作胡 梦。。。”

全书仅有的一次称都城为“长安”,就在第五十六回,还是 照过时的《凡例》规定
的,书中的国都在士大夫口中是“长安”, 没知识的人称为“中京’。一七五四本
以来已经改去。这漏网 之鱼在宝玉梦甄宝玉一节,梦醒后麝月的对白内有“小人”
这 名词。同一个梦中又有个“犭任”字──一七五四本“逛”字写作 “犭任”。


此回下半回甄家派了四个女仆来,发现宝玉活像甄宝玉。宝玉回房午睡,就做了这
梦,在回尾。回末没有“下回分 解”之类的套语──一七五四本的又一标志。因此
梦甄宝玉一段兼有两个早本的标志与两个一七五四本的标志。

庚本第五十六回共二十四页,回目是“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关于甄家的部分共八页,占三分之一,回目中没提到。 当然这本身毫无意义,这副
回目拟得极工整贴切。

一七五四本将元妃之死改为老太妃薨,第五十四至五十五合回分成两回,在第五十
五回回首加上一段老太妃病,作第五十八回死亡的伏笔 ;显然继续改下去,从早本
别处移来甄家这一段,赘在第五十六回下半,在移植中改写了一下,所以有个“犭
任”字,回末也没有“下回分解” 之类的套语。

甄家这一段连着下一回回首,甄家回南才结束。仍旧是照例改写回首回尾,便于撕
下一页,再加钉一页。

第五十六回本来一定有贾母王夫人等入宫探病,因为第五十八回元妃就死了。入宫
探病删去,因此甄家这一段是从别处移来填空档的。

第五十六回回末最后一句下面有批注:“此下紧接‘慧紫鹃试忙玉’。”是批者写
给作者的备忘录,提醒他把紫鹃试宝玉的心这一回挪到 这里来,作下一回。原有的
第五十七回一定是元妃托梦这一回,因为下一回一开始,元妃就像今本的老太妃一
样,已经薨逝,诰命等都入朝随 祭。托梦一定也是像第十三回秦氏托梦一样,被二
门上传事的云板声惊醒,随即有人来报告噩耗,听了一身冷汗。元妃托梦大概是托
给贾政, 因为与家中大局有关。也许梦中有王夫人在场,似乎不会是夫妇同梦。


第十七回怡红院室内装修的描写,批注有:“一段极清极细。后文鸳鸯瓶、紫玛瑙
碟、西洋酒令、自行船等文,不必细表。”紫玛瑙碟在 第三十七回,不过已经改为
“缠丝白玛瑙”, 大概因为紫玛瑙碟子装着带壳鲜荔枝不起眼,犯了色。自行 船
在第五十七回。书中没有鸳鸯瓶与西洋酒令。八十回后似 乎不会有这些华丽的文字,
照这条批内列举的次序也应当较 早。第五十七回固然是移植的,但是紫鹃试宝玉的
心总也不 会太在后面。看来鸳鸯瓶西洋酒令都删掉了。有玛瑙碟的第 三十七回来
自宝玉别号绛洞花王的早本。有自行船的第五十 七回该也是早本,从别处移来填空
档。

第五十六回回末填空档的甄家一节也来自早本。与它共 有吴语“小人”的戚本第
六十七回也是早本──在这本子里, 宝钗是王夫人的表侄女──想必薛姨妈与王夫
人是表姊妹:

赵姨娘因环哥儿得了东西,深为得意,(中略)想 宝钗乃系王夫人之表侄女,特要
在王夫人跟前卖好 儿。

戚本此回的特点,还有柳湘莲人称“柳大哥”,不是“柳二 哥”。上一回他削发
出家;跟着跛足道人飘然而去,是往西北 去的,因为此回薛蟠得了消息,到处找不
到他,“惟有望着西北 上大哭了一场。”

第一回甄士隐的歌“保不定日后作强梁”句,甲戌本夹 批:“柳湘莲一干人。”削
发出家后再落草为盗,那倒像鲁智 深武行者了。但是“跟随道士飘然而去,不知何
往”,而我们都 知道那道士是渺渺真人,似乎绝对不会再去做强盗。最早的 第六
十六回一定写柳湘莲只身远走高飞,后回再出现,已经做 了强盗,有一段“侠文”。
这想必是《风月宝鉴》收入此书的时 候改的,避免与宝玉甄士隐的下场犯重。但还
是原来的结局 出家更感动人,因此又改了回来。

第六十七回开头第一句,戚本、全抄本与武裕庵本各各不同:

话说尤三姐自戕之后,尤老娘以及尤二姐尤氏并贾 珍贾蓉贾琏等闻之,俱各不胜
悲伤, ──戚本

话说尤三姐自尽之后,尤老娘和二姐贾琏等俱不胜悲 痛, ──全抄本

话说尤三姐自尽之后,尤老娘合二姐儿贾珍贾琏等俱 不胜悲恸, ──己卯本抄配,
武裕庵本

为什么要删去贾珍贾蓉尤氏?又为什么要保留贾珍?还是先没删贾珍,末了还是删
了?

删去尤氏,理由很明显。照贾蓉说来,尤二姐尤三姐是尤老娘的拖油瓶女儿──第
六十四回──与尤氏根本不是姊妹。同回稍后,贾珍做 主把尤二姐嫁给贾琏,尤氏
劝阻,“无奈贾珍主意已定,素日又是顺从惯了的,况且他与二姐本非一母,不便
深管。”不管是尤氏的异母妹还 是她继母带来的,这两个妹妹很替她丢脸。死掉一
个,未必不如释重负。

删去贾珍贾蓉,是因为尤三姐自刎,珍蓉父子也哀悼,提醒读者她过去与贾珍的关
系,与贾蓉也曾经调情,与她悲壮的下场不协调。

关于她与贾蓉,第六十四回贾蓉怂恿贾琏娶尤二姐──

却不知贾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两个姨娘有情,只 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
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 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 ──戚本、全
抄本

己卯本抄配的这一回缺“两个’二字:“素日同他姨娘有情”,变 成专指尤二姐。

全抄本第六十五回贾琏来到小公馆,假装不知道贾珍也来了,在尤老娘尤三姐那边。
尤二姐感到不安,“滴泪说道:‘你们拿我们作愚人 待,什么事我不知?我如今和
你作了两个月夫妻,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 ,岂敢瞒藏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
果?据我看来,这个行(形)景恐非常策,要作长久之计方可。”这一席话首句他
本都没 有第二个“们”字。全抄本这句是说他们兄弟俩玩弄她们姊妹俩。他本作
“你们拿我作愚人待,”是说贾珍玩了她又把她给’了贾琏。看来是 作者自己删去
这“们’字,使尤三姐与贾珍的关系比较隐晦不确定,给尤三姐保留几分神秘。 

再参看第六十三回贾蓉与二尤一场:

贾蓉且嘻嘻的望着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 我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
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 两日不骂你两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
了,(中略)”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 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
告饶。尤二姐便上来撕嘴,(全抄 本“二’字有人改“三”)又说“等姐姐来家咱
们告诉他。”贾 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 砂仁吃,
尤二姐咬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庚本这两个 “二”字有人改“三”)。贾蓉用
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 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
虽小, 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 不了兜着走!”
贾蓉撇下他姨娘(庚、戚本;全抄本缺五个 字),便下炕来(全抄本;庚、戚本缺
四个字),便抱着丫头们 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饶他两个。”(庚本
作 “馋他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短命鬼儿,你一般 有老婆丫头,只
和我们闹。(中略)’贾蓉只管信 口开河,胡言乱道之间,只见他老娘醒了,(中
略)尤老 安人又问:“你父亲好,几时得了信赶到的?”贾蓉笑 道:“才刚赶到
的,先打发我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 人家事完了再去。”说着又和他二姨娘
挤眼。那尤二姐便 悄悄咬牙含笑骂:“狠会咬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 你爹
作娘不成?”贾蓉又戏他老娘道:“放心罢,我父亲每 日为两位姨娘操心,要寻两
个又有根基又富贵又年青又俏 皮的两位姨爹,好聘嫁这二位姨娘的,这几年总没拣
得,可 巧前日路上才相准了一个。”尤老娘只当真话,忙问:“是 谁家的?”二
姊妹(庚本;全抄本、戚本作“尤二姐”)丢了活 计,一头笑一头赶着打,说:
“妈别信这雷打的!”

尤二姐把熨斗劈头打来,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二姐便上来撕嘴”。此处
“ 上来”指走上前来。贾蓉滚到她怀里,她怎么能又走上前来?当然是尤三姐。贾
蓉一跪下,“他两个又笑了”,可见尤三姐并不是不理他。这 一段显然修改过,把
尤三姐的对白与动作都归在尤二姐名下。全抄本与庚本又各有一处涂改“二”为
“三”,那是后人见尤三姐冷场僵在一边 ,所以代改。

有一句庚、戚本作“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全抄本作“贾蓉便下
炕来,便抱着丫头们亲嘴”。后者多出一个“便”字。 庚、戚本显然是原文,“撇
下他姨娘’这句,又有一个还是两个姨娘的问题,因此索性删去,改为“便下炕来”,
因为他刚才跪在炕上求饶, 但是改得匆忙,漏删下句的“便”字,以致“便”字重
复。

因此全抄本是此回改本,庚、戚本较早,依照改本逐一修正。戚本此处漏改;庚本
有两个漏网之鱼,除了此处的一条,还 有后文的“二姊妹”,没改成“尤二姐”。


再看第六十四回贾蓉“同他两个姨娘有情”删去“两个”二 字,第六十五回删去尤
二姐口中“我们’的“们”字,与此回都是 一贯的洗出尤三姐来,当然都是作者自
改。

是否曹雪芹自己已经先程本将尤三姐改为贞女?但是第 六十六回并没有删去这两句:


他小妹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余,只 安分守己,随分过活,虽夜
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 一心丢了众人,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


既然尤三姐除了贾珍还有许多别人,显然删去贾蓉尤三姐 的事,不是为了她不然太
滥了,而是因为第六十三回内的贾蓉 太不堪──这是唯一的一次他没有家中长辈在
场,所以现出本 来面目──尤三姐还跟他打打闹闹的,使人连带的感到鄙夷, 不
像前引的一段里的“众人’,不过人影幢幢,没有具体的形 象。 因此第六十七回
回首删去贾珍贾蓉悼念尤三姐,后又保留 贾珍,因为如果不提贾珍伤感,也不近人
情。所以回首这一句 是此回的三个本子之间的一个连锁,可知戚本最早,全抄本较
晚,己卯本抄配的武裕庵本最晚。

一七六O本写凤姐把红玉调了去之后,连带改第二十九、 第六十七回,免得红玉一
去石沉大海。但是“庚辰秋月定 本”──一七六O本──缺第六十四、六十七回。
如果作者刚改 了第六十七回,郑重其事的最新“定本”似乎不会缺这一回。该 是
一七六O年后找到了第六十七回才改的。一七六二年冬作 者逝世,因此全抄本此回
与武裕庵本都是一七六一、六二间改 的。

这两个后期本子的分别在下半回,“闻秘事凤姐讯家童”的 对白上。兴儿叙述贾蓉
“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

凤姐听到这里,使劲啐道:“呸!没脸的忘八蛋,他是 你那一门子的姨奶奶?’
兴儿忙道:“奴才该死。”凤姐 道:“怎么不说了?”兴儿又回道:“二爷听见这
个话,就 喜欢了,” ──全抄本

武本在“奴才该死’句下多出这一段:

往上瞅着不敢言语。凤姐儿道:“完了吗?怎么不说 了?”兴儿方才又回道:“奶
奶恕奴才,奴才才敢回。”凤 姐啐道:“放你妈的屁,这还什么恕不恕了?你好生
给我 往下说,好多着呢!”

此处显然原意是“奴才该死”句下顿住了,有片刻的沉默, 因此凤姐问:“怎么
不说了?”这是像莎士比亚剧中略去动作, 看了对白,可以意会。但是后来怕读者
不懂,加上武本那一 段。此回武本是定稿,除了这一段改得有点多余,另添了几节
极神妙的润色。

戚本最早,武本最晚的这次序,只有一个矛盾。第六十五 回兴儿说他在二门上该班。
戚本第六十七回旺儿说“兴儿在新 二奶奶那里呢”,贾琏出门,“特留下他在这里
照看尤二姐,故此 未曾跟了去”──戚本独有的一段对白。泄漏消息的“新二奶
奶”“旧二奶奶”的话,戚本是平儿听旺儿在二门上说的;他本是 一个小丫头告诉
平儿她“在二门里头”听见两个小厮──兴儿 喜儿──说的,显然兴儿在二门上当
差,与第六十五回吻合。 但是武本又多出这两句对白:凤姐讯问偷娶尤二姐的经过,
“又问兴儿:‘谁伏侍呢?自然是你了。’兴儿赶着碰头,不言 语。”怎么武本
兴儿还是在小花枝巷?不过是尤二姐一过门就 调去的,戚本是贾琏出门,才留下他
去照看那边。其实还是戚 本近情理,因为凤姐当他跟着出门了,不会起疑。己卯本
抄配 的第六十四回曾经说明这一层:“府里家人不敢擅动,”鲍二续 娶多姑娘后
住在外面,所以叫他们夫妇俩去伏侍尤二姐。

全抄本第六十五回,尤二姐还在说“你们拿我们作愚人待” 是较早的本子。此回各
本都是兴儿在二门当值;因此全抄本 的第六十五、六十七回属同一时期,新改了兴
儿在二门值班,前 后一致。这两回又都再改过一次,即他本第六十五回与武本。
此后作者大概不久就去世了,离上次改又隔了一两年,所以忘 了兴儿改二门当值,
又派他到小花枝巷了。两次改都带改尤三 姐,有限度的代为洗刷。

第六十七回再三提起贾琏出门。回末凤姐定计,预备不等 贾琏回来就实行。下一回
开始:

话说贾琏起身去后,偏遇平安节度巡行在外,约一个 月方回。贾琏未得确信,只得
住在下处等侯,及至回来相 见时,事情办妥,回程将是两个月的限了。谁知凤姐心
下 早已算定,只待贾琏前脚走了,回来传各色匠役,收拾东 厢房三间,照依自己
正室一样妆饰陈设,至十四日便回明 贾母王夫人,说十五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
只带了平儿 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 姐门前叩门。 

分明是上一回贾琏去平安州前凤姐已经发现了尤二姐的事,回 末才送贾琏动身,然
后收拾房子去接尤二姐回来。所以戚本第 六十七回年代虽早,已经是第六十七回乙。
改写第六十七回 时,第六十八回没连带改,因此两回之间不衔接。

这第六十七回乙里面,宝黛去谢宝钗送土仪:

黛玉便对宝钗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能带了多 少东西来,搁的住送我们这些,
你还剩什么呢?”宝玉说: “可是这话呢!”宝钗笑说:“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不
过是 远路带来的土物,大家看着,略觉新鲜似的。我剩不剩什 么要紧,我如今果
爱什么,今年虽然不剩,明年我硅谷去 时,再叫他给我带些来,有什么难呢?”宝
玉听说,忙笑 道:“明年再带了什么来,我们还要姐姐送我们呢,可别忘 了我们。”


薛蟠本来是因为挨了柳湘莲一顿打,不好意思见人,所以借口南下经商,出门旅行
一趟,薛姨妈还不放心,经宝钗力劝,才肯让他去(第 四十八回)。怎么宝钗预期
他明年再去?听上去他年年都到江南贩货。他本此段如下:

宝玉见了宝钗便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带了东西 来,姐姐留着使罢,又送我们。’
宝钗笑道:“原不是什么 好东西,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儿,大家看着新鲜些就是
了。’黛玉道:“这些东西我们小时候倒不理会,如今看 见,真是新鲜物儿了。”
宝钗因笑道:“妹妹知道,这就是 欲语说的,物离乡贵,其实可算什么呢?”宝玉
听了,这话 正对黛玉方才的心事,速忙拿话岔道:“明年好歹大哥哥 再去时,替
我们多带些来。”黛玉瞅了他一眼,便道:“你 要,你只管说,不必拉扯上人。姐
姐你瞧,宝哥哥不是给姐 姐来道谢,竟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说的宝钗宝玉
都笑了。

宝钗那句“明年我哥哥去时”删掉了。但是为了保留黛玉末了那句隽语,不得不让
宝玉仍旧说“明年好歹大哥哥再去时”,好在是说笑话 ,不相干。薛蟠今年去了,
也说不定明年还会去。

第四十八回薛蟠去后,香菱进大观园跟宝钗住,庚本有条 长批:“细想香菱之为
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 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
平,所惜者青年罹祸, 命运乖蹇,足(卒?)为侧室,且虽曾读书,不能与林湘辈
并驰于 海棠之社耳。然此一人岂可不入园哉?故欲令人园,终无可人 之隙,筹划
再四,欲令入园必呆兄远行后方可。然阿呆兄又如 何方可远行?日名不可,利不可,
正事不可,必得万人想不到, 自己忽一发机之事方可。因此思及情之一字,及(乃)
呆素所误 者,故借情误二字生出一事,使阿呆游艺之志已坚,则菱卿人园 之隙方
妥。回思因欲香菱人园,是写阿呆情误;因欲阿呆情误, 先写一赖尚华(荣);实
委婉严密之甚也。脂砚斋评。”

如果薛蟠年年下江南,香菱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可以人园居 住,稀松平常;向黛玉讨
教,以她的资质与热心,早成了一位诗 翁了。因此,要写香菱人园学诗,必须改去
薛蟠每年南下,而造 成一个特殊的局面,使薛蟠破例南下一次,给香菱一个仅有的
机会入园。

各本第六十七回都写薛姨妈感激柳湘莲救过薛蟠性命,当 然上一回有柳湘莲打退路
劫盗匪,援救薛蟠,前嫌尽释,结拜弟 兄一同回来,前文又有戏湘莲、打薛蟠,二
人的一段纠葛。戚本 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是薛蟠每年下江南,唯有这一次遇盗。
改为薛蟠从不出门经商之后,利用原有的蟠柳事件促使薛蟠出 外,既紧凑又自然。
原来的安排是蟠柳事件促使柳湘莲出 外──闯了祸出门避风头,刚巧遇见每年南下
的薛蟠──又巧 遇贾琏,因此途中草草聘下尤三姐,不及打听──这一点也保 留
了,直到一七五六年才把“柳湘莲惧祸走他乡”改为原定旅 行。

早本薛蟠戏柳湘莲,是否与今本相同,也是在赖大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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