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尤三姐说到李纨兼看悼红轩读者的阅读心态
作者:精灵娇面女巫 标签:红楼梦 李纨 尤三姐 | 阅读次数:5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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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曾经失身贾珍,有人认为她从此就不能再选择丈夫,因为她是个"淫奔无耻"之徒。这等于说尤三姐一旦有错,就不能再拥有争取新生活的权利。这里当然牵涉到对柳湘莲的评价。柳湘莲既然自己眠花宿柳无所不为,也是一个失身的男人,在两性关系上并不比尤三姐贞洁到哪里去。柳湘莲择妻,从男权中心出发,嫌弃尤三姐,等于宣布男女是绝对不平等的;今天的读者认同这种观点,说明也认同了这种封建的节烈观和两性观,本身是一种人格和智力的大倒退,也是对作家创作观念和两性观念的侮辱。尤三姐自刎后柳湘莲大哭并且自责,说我不知道是这等"刚烈贤妻",说明曹雪芹借助柳湘莲的懊悔,否定了柳湘莲的两性观念,肯定了尤三姐的节烈观。
这里牵涉到两性的权利问题。性权利不仅男子有,女子也有性权利,性权利是每个人都具有,不管他是男是女。身为女性而宣布自己没有性权利这也不是什么新说,身为女性说这话可能被视作主动放弃权利,在两性关系的观念上甘愿倒退到女性没有自我的年代;不过要是身为男性这样说,说明不过是以自我为中心。柳湘莲一向认为性权利是男子的事情,所以可以眠花宿柳而毫无难色,择妻的条件是要个"绝色的"就行,其他标准一概不论,可是等到对方真的是个"绝色的"美人时,又要论起贞洁的标准来,是把尤三姐当作了物而不是人,把对方看作商品而不是尊重对方人格,宣布作为男性对女性在两性问题上的绝对裁决权利。尤三姐在"改行自择夫"后仍然不能得到属于一个"人"的两性权利,等于在人格上和生存权上被柳湘莲单方面判处死刑,自刎而死便是对这种腐朽陈见的抗议。"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难再扶"就是作者对尤三姐生存价值的高度赞美,和对尤三姐毁灭自我的痛惜。 李纨有没有同性恋行为,并不是通过李纨"揽"一下平儿的腰的动作就能界定。贾宝玉有没有同性恋行为是另外一个问题,这里可以暂时放下,因为即使贾宝玉能够被界定有同性恋行为,也不能借此判断李纨一定就有同性恋行为。高飞的帖子已经解释了同性恋或者性变态是和性反应性行为有关,我还不太知道女性之间"揽"一下腰的行为算不算性行为,也许某些从来不揽女伴腰也从不被女伴揽腰的当代知识女性能够肯定:这个动作确实是超越友好关系的性变态行为。那种认为只要守寡就理应有同性恋性变态行为的观点,固然上站在今天为同性恋张本、为李纨抱不平,可是事实上却是无中生有,将李纨这样一个作者为之悲悯的守节少妇的灵魂歪曲了,也是违背忠实原著的阅读态度的。 设使大家都戴有"色"眼镜看红楼,无论谁都可能归于色鬼圈中。不仅贾宝玉时常"猴"在凤姐身上,凤姐也招他坐同一辆车,贾宝玉和林黛玉对面躺在一张床上,还常常滚在王夫人怀里,这王夫人时常用手摩挲儿子没准儿也是恋子情结,犯了弗罗伊德研究的典型错误。刘姥姥说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时,大家伙儿全部笑翻了天,惜春滚到奶妈怀里叫给揉揉肠子,宝玉滚到老祖母怀里撒娇弄痴的,放炮竹时也是这个搂那个抱,凤姐刚说没人疼尤氏就搂她过去。按照悼红轩的红楼性学,这些人全在性变态的范围之内。说作者是不是有暴露贵族女性黑暗的可能性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只要看看读者的心态究属何种性心理范围,就知道这是值得咀嚼的一种文化现象。老曹留下的研究空间够大够广阔,就看诸君眼光如何手段如何了。 尤三姐是作者同情和赞美的刚烈女子,李纨是作者同情并怜悯的传统女子,在书中都是有生存价值和审美价值的艺术形象。站在男性中心的立场谴责尤三姐,是偏执;站在"非礼勿动"的立场谴责李纨,是冷酷;对自己关于李纨到平儿的"裙下"去摸钥匙的想象很得意但是却鄙薄他人对李纨揽腰行为的正常理解,是虚伪加病态。那个社会给予女性的精神压迫和人格束缚已经够多够严酷的了,21世纪的今天的读者,还要对不幸女性横加谴责批判,只能说是缺乏人性、心理失之健康的表现。按照诸君的知识和水平,这些内容应该不难理解。而当有意曲解的情况发生时,谁都没法预料情势的变化。写这一张严肃的帖子本非女巫本意,可是当曲解加暴虐来临时,我也只好如此。 悲哀已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