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红楼梦》原有两部内容不同的旧稿
作者:西子湖懒猫 标签:版本 红楼梦 | 阅读次数: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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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红楼梦》原有两部内容不同的旧稿
《红楼梦》的五个书名在第1回中原本就写清了:“(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诗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8]。这里有五个书名和五个人名。俞平伯认为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情僧、吴玉峰、孔梅溪)是虚的,只有脂砚斋与曹雪芹实有其人,其实也未必。如甲戌本第13回第3页正面就有署名“梅溪”的一条朱眉批:“不必看完,见此二句即欲堕泪”。我疑心这个梅溪即孔梅溪。但是,到到了甲戌本《凡例·〈红楼梦〉旨义》中只剩下三个书名了:“是书题名极多。《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又曰《风月宝鉴》,是戒妄动风月之情。又曰《石头记》,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也。此三名,皆书中曾已点睛矣。如宝玉作梦,梦中又有曲名《红楼梦》十二支,此则《红楼梦》之点睛。又如贾瑞病,跛道人持一镜来,上面即錾“风月宝鉴”四字,此则《风月宝鉴》之点睛。又如道人亲眼见石上大书一篇故事,则系石头所记之往事,此则《石头记》之点睛处。然此书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审其名,则必系金陵十二女子也,然通部细搜检去,上中下女子岂止十二人哉!这里在五个书名中只提三个,不提《情僧录》,否定了《金陵十二钗》,只承认《红楼梦》、《风月宝鉴》与《石头记》,而且明确指出《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风月宝鉴》是“戒妄动风月之情”,《石头记》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红楼梦》自不必说,而《风月宝鉴》与《石头记》是内容截然不同的。 当然也有专家认为这个《凡例》是后人伪加的[9],《红楼梦》根本不存在两部内容各不相同的旧稿。那么我们再看看脂批的提示与说明。这里用红学界的惯例,通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各本的所有批语为脂批,需要时才指是脂砚、畸笏等。 在甲戌本上引成书过程指明五种书名的一段眉端有朱批曰:“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这段被红学家反复引用的脂批,都以为乃脂砚斋所批,我却以为系在孔梅溪名下更加合适,因为它是“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的批文,脂砚斋有什么理由去声明“故仍因之”呢?关键是“旧有”二字怎么理解。戴不凡、吴世昌等认为是曹雪芹过去曾保存有别人写的一部名曰《风月宝鉴》的小说,雪芹之弟棠村曾为这部小说作序。但是,雪芹既然只是保存者而非创作者,棠村只需写个跋即可,何以会去作序呢?这是明显的常识。所以既然棠村作序,就只能理解“旧有”为曾经创作过。为了更慎重一些,也可以两说并存。不过这个事实本身却至少证明《风月宝鉴》的确是《红楼梦》成书过程中实际存在且与《石头记》内容不同的书。何以见得呢?再请看脂批。 甲戌本中有不少“非《石头记》正文”之类的批语。第4回第8页贾雨村乱判葫芦案一段眉端有朱批曰:“盖宝钗一家不得不细写者。若另起头绪,则文字死板。故仍只借雨村一人穿插出阿呆凡人命一事,且又带叙出英莲一向之行踪并以后之归结。是以故意戏用葫芦僧乱判等字样,撰成半回,略一解顾,略一叹世。盖非有意讥刺仕途,实亦出人之闲文耳。又注冯家一笔更妥,可见冯家正不为人命,实赖此获利耳。故用乱判二字为题,虽曰不涉世事,或亦有微辞耳。但其意实欲出宝钗,不得不做此穿插。故云此等皆非《石头记》之正文。”这儿的《石头记》,当然不是指与《红楼梦》同书异名的《石头记》,而是指《红楼梦》初稿之一与今见之120回内容不尽相同的《石头记》。既然“非《石头记》正文”,非《风月宝鉴》而何?当然,为了不至以臆取义,也可理解为“乱判”一段非《石头记》正文,欲出宝钗才是正文,那就不存在另一部书了。可是再请看第5回“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过的鸳枕”正文旁朱批曰:“一路设譬之文,迥非《石头记》大笔所屑,别有他属,余所不知。”很明显,此曰《石头记》者,显指《红楼梦》初稿之一的《石头记》,“别有他属”意即出自另一部与《石头记》内容、风格都不尽相同的书稿,虽未指明,却系《风月宝鉴》无疑。至于“余所不知”,只能是卖关子的话。接着在同页“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正文旁朱批曰:“此梦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梦,又用秦氏出梦,竟不知立意何属,唯批书人知之”。眉端又有两段墨批:“何处睡卧不可入梦,而必用到秦氏房中,其意我亦知之矣。”“我亦知之,岂独批书人”。这儿的“批书人”,显然指知道创作内情的脂砚斋。与上批合观,显指秦氏之文出自《风月宝鉴》而非《石头记》。到了警幻仙子出场的那段赋,其眉端又朱批曰:“按此书《凡例》,本无赞、赋闲文。前有宝玉二词,今复见此一赋,何也?盖此二人(指宝玉与警幻仙子)乃通部大纲,不得不用此套。前词却是作者别有深意,故见其妙。此赋则不见长,然亦不可无者。”所谓“此书《凡例》”,若指甲戌本前所列之《凡例》,却并无“本无赞赋闲文”之则,那么只能是初稿《石头记》的凡例了。但今见之所有脂评本及程高本,均无此凡例。检甲戌本被脂砚斋称为《楔子》,即叙顽石幻形入世后复归青梗峰遇见空空道人,向空空道人叙述《石头记》好处时批评历来野史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或可反证原《石头记》中有“无赞赋闲文”的《凡例》,不然即直指上引《楔子》中语。无论何属,这段批评显出自知情者,则非脂砚斋莫可。脂砚既指明《石头记》原“无赞赋闲文”,可知警幻仙子赋原非《石头记》笔墨,应出自《风月宝鉴》。且脂砚对此赋持否定态度,正与前之“非《石头记》大笔所屑”批文一意贯穿。 或云:脂砚诸批只能证明上述诸文非原稿所有,乃雪芹在修改过程中增加的,却并不能证明《风月宝鉴》是与《石头记》并存的另一部内容不同的旧稿。脂砚明指“别有他属”,第12回癞头和尚送给贾瑞诊病的那面镜子又明明白白地写着“风月宝鉴”四字,若还否定《风月宝鉴》的存在,岂不是视而不见?或云:《风月宝鉴》与《石头记》虽是两部内容不同的书稿,但都出自雪芹之手,是《红楼梦》成书过程中的复杂现象所造成的。是否如此呢?还是让脂砚先生来回答吧。庚辰本第39回第892页贾母称刘姥姥为“老亲家”下有双行夹批曰:“神妙之极!看官至此,必愁贾母以何相称,谁知公然曰‘老亲家’,何等现成,何等大方,何等有情理!若云作者心中编出,余断断不信。何也?盖编得出者,断不能有这等情理。”又第17—18回第386页写元春与贾母等人相见场面处朱眉批曰:“非经历过如何写得出?”第77回第1906页写王夫人命搜检宝玉房中之物一段批曰:“此亦余旧日目睹亲问(闻)作者身历之现成文字,非搜造而成者,故迥不与小说之离合悲欢窠旧(臼)相对。”凡此类之批在书中不胜枚举,这分明是说批文所指之正文皆出《石头记》原作者之手,非雪芹之得于闻传靠别人提供素材者所能写出来的(后文还要论及)。脂砚一面不断指出某段某事非《石头记》之正文,另一面又不断指出其某段某事非雪芹所能写出,这说明哪些出自《石头记》,哪些出自《风月宝鉴》,他是一目了然的。也证明《红楼梦》原有两部内容不同的旧稿,《石头记》作者尚待考订,《风月宝鉴》作者是曹雪芹,《红楼梦》就是由曹雪芹将自己原写的《风月宝鉴》与别人的《石头记》经过巧手新裁合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