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宝琴和十二金钗的问题，答夏雨、红米和相思红豆

作者：徐霞客 标签：宝琴 李纹 十二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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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琴的角色让很多人好奇，说不重要又好像很重要，说重要嘛，那麽晚才出场，又不在十二正钗里。到底创造这个角色的用意是什麽？常常有人谈这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我看过的有三种解释，都曾经在悼红轩里被提出过。第一种是说宝琴是贾府由盛而衰的见证人。此一说纯粹从文学角度解释，与考据无关。但是比较主观，不一定能说服人。本文只谈第二和第三种意见。

第二种观点和十二正钗有关，认为曹雪芹打算把可卿、妙玉、元春、巧姐等四人从十二正钗中去掉，改为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红楼文萃中有一篇夏雨兄的「一条批语的校读」就持这种主张。这个主张的依据是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的两条脂批。

十七十八回中的朱笔眉批：「树（是）处所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春畸笏」。夏雨考证「树处」是「是处」的音误，很有道理。

这条眉批下有一条双行小字批语：「妙卿出现至此，细数十二钗，以贾家四艳再加薛林二冠有六，去可卿有七，再凤有八，李纨有九，今又加妙玉仅得十人矣。后有史湘云与熙凤之女巧姐儿者共十二人。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盖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义，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红楼梦中所谓副十二钗是也。又有又副钗三断词乃晴雯袭人香菱三人而已，余未多及想为金钏玉钏鸳鸯苗（茜）云（雪）平儿等人无疑也，观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费笔墨。」

双行批说的十二正钗就是第五回的十二正钗，而畸笏後来认为双行批的批者说的不对。这是曹雪芹过世前一年的批。

夏雨根据以上这两条批，再加上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正文」，认为宝琴、李纹、李绮、岫烟，四者後来取代了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义的元春、秦可卿、妙玉与巧姐，成为正钗人物。

红米似乎也这样想，举出二十三回的批：「大观园原系十二钗栖止之所，然工程浩大，故借元春之名而起，再用元春之命以安诸艳，不见一丝扭捻。己卯冬夜」，认为这表示脂砚把元春排除在十二正钗以外，大概不知道正确的十二钗名单。

第三种看法是陈庆浩提出来的，他也是根据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正文」，认为宝琴、李纹、李绮、岫烟应该在十二正钗内，但是他认为这是早本的遗留，後来改为红楼梦十二曲中的的十二正钗。我也支持这种看法。

除了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以外，还有一条线索可以佐证原先李纹李绮出场较早。甲戌第四回介绍李纨家族「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之下有一夹批：「未出李纨，先伏下李纹李绮」。这一回离四十九回还隔著千山万水呢。我想原先李纹李绮上场比今本早的多。

两种意见都看到了书中有两份十二正钗名单，问题是，有宝琴李纹李绮岫烟四人的十二正钗在前，改为第五回的十二金钗，还是第五回的十二金钗在前。

我认为，有宝琴李纹李绮岫烟四人的十二正钗是早本，理由很简单，如果本来没有这四人，後来要改为这四人，那为什麽第五回还不改呢？忘了删早本留下来批，很有可能。忘了改第五回的十二金钗正册红楼梦曲，太不可能了吧！会不会来不及改就过世了呢？其他地方有这情形，但畸笏通常会说明这一点。己卯、庚辰的前十回几乎都是白文本，没有批注。甲戌本第五回的批都比较早期，没有畸笏的批，所以不能确定畸笏什麽时候读到改写後的第五回，才知道十二金钗名单已经改了。张爱玲就指出过，畸笏看到的末回警幻情榜，应该是早本的结局，除了正、副、再副，还有三四副。今本只有正、副、再副而已。

红米曾经质疑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正文」的可靠性，认为早本的批注经过「漫长的」改写还能保留下来，不太可能。其实另外还有几条这样的情形，没什麽不可能。例如庚辰、戚序、蒙府本二十八回回前批「自闻曲回以後回回写药方」。闻曲在二十二回，今本只有二十八回写药方，并没有回回写药方。这条批从庚辰本前一版本的眉批或夹批，整理为庚辰本的回前批，再经过戚序、蒙府本的整理，仍然以回前批的形示保存下来，可见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正文」从早本保存下来是很可能的。

红米引二十三回的批：「大观园原系十二钗栖止之所，然工程浩大，故借元春之名而起，再用元春之命以安诸艳，不见一丝扭捻。己卯冬夜」，来推论庚辰四十九回的回前批可能是因为脂砚不知道曹雪芹的十二正钗是哪些人。这一说完全没道理。

脂砚不但是重评、四阅石头记的人，也多半是甲戌底本和己卯庚辰底本的编者。我相信对脂批下过一点工夫的人，都会感觉到脂砚和曹雪芹的相知远胜过畸笏和曹雪芹之间，说脂砚会不知道曹雪芹想写的十二金钗是谁，实在难以理解。红米强调的脂砚到了己卯年好像还以为元春不是十二正钗，也不难解释，「大观园原系十二钗栖止之所」，既然说「原」系，可见现在已经不是了。因为原本的十二正钗给脂砚的印象太深刻，脂砚仍然想到当初曹雪芹为了大观园而加入元春省亲的过程，故有此批。

总结以上的讨论，宝琴、李纹、李绮、岫烟应该是早本中的十二正钗，後来才改为元春、秦可卿、妙玉与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