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结构重心前移，凸现贾府兴衰枯线

作者：凌雪 标签：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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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的内容极其丰富，而由于戏曲表演的时间限制，要在三个小时左右内将它的主要内容和基本精神表现出来，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此，过去几乎所有的戏曲都完全略去有关贾府兴衰荣枯这条线和其他许多寓言深刻的内容，基本上只表现宝、黛、钗的爱情故事，连旧版越剧《红楼梦》也不例外。但是，《红楼梦》之所以在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上大超越了其他古典名著，成为中体裁文化的伟大代表，没有停留在单纯的爱情故事上是一个重要原因——尽管《红楼梦》的爱情故事在思想艺术水平上也远远超越了其他作品。这是由于《红楼梦》的大量文化因素的作用，使它的爱情故事蕴含着别具一格的思想与美学意义，变得格外意味深长。因此在改编的戏剧中有没有表现贾府的兴衰荣枯不仅关系到是否忠于原著，也严重影响到这个剧思想艺术品位的高下。新版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并进行了有益的浓度不过还没有取得突破，因为目前依然几乎完全是一个爱情故事。
　 从整个剧目的场次安排上可以明显地看出，戏的重点在后部，转折点是第六场 调包计。在全部十一场院中除最后一场“太虚幻镜”外，调包计、泄密、焚稿、洞房、哭灵占了五场，全剧的高潮和最精彩之外几乎都在这里。旧版就是这样。这些内容都属于后四十回，通常认为是高鹗续作，而非出自曹雪芹之手。当然，后四十回写得相当出色，也早已成为整个《红楼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在越剧的历次演出中效果极佳。但是曹雪芹的前八十回即《红楼梦》的主体部分，一些远远超越其他名著的重要内容没有得到表现，从而造成主题重心与结构重心的严重偏离。进一步修改的重点显然是要将结构重心前移，用上前八十回的某些情节与细节，在前几场中加强贾府兴衰退荣枯这条线的内容，并在后几场中给予适当呼应，以便使这条线贯穿始终。在演出时间不能过多啬且结构必须紧凑的前提下，可采取对情节、细节与人物活动进行微调以使两线紧密扭结的办法来克服这个困难。
　 《红楼梦》之所以和其他古典名著以及一切现当代优秀长篇小说很不一样，就是因为它肯有大量的为那些作品所没有的文化素质。正是这些蕴含丰富、寓意深刻的成分，使《红楼梦》成为一部经得起反复地品味式精读和解剖式研究的经典之作，成了说不尽的《红楼梦》。因此，戏曲改编的成功与否，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是否将这部小说特有而其他名著所无的这些成分尽可能地表现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新版越剧《红楼梦》还有许多事情可做。
　
　　1、将两个神话和贾府兴衰荣枯结合起来

　　现在以“元妃省亲”作为开头，固然有助于表现兴衰荣枯线，但是却丢掉了原著的核心和旧版越剧的一个精彩场院次。《红楼梦》的全部故事和基本精神建立在两上有内在联系的神话的基础上：一是经过了改造的补天神话，另一个是曹雪芹创造的还泪神话，也有人称之为亚神话。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表现了对“天”的人间翻版，贾府的不可避免的没落表明这个“天”已经无可再“补”；而宝黛爱情的悲剧则表现了曹雪芹对在这个“天”下人本体价值实现可能的彻底否定。因此在舞台上表演这两 个神话，有助于从一开始就将爱情主线和兴衰副线扭结起来，而且会取得较好的舞台效果。
　　建议第一场改为“下凡还泪”。地点是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神瑛侍者在幕后伴唱中为绛珠小草浇灌甘露。小草幻化为一个美丽少女，两人边舞边唱。这样“木石前盟”就有了，下一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也有所本。神瑛看到下界贾府异常热闹（可以转台处理），动了凡心，向警幻仙子要求下凡。警幻说：“贾府荣华只是表面，内里已经不堪，他日必败。”但见神瑛凡心已炽，就说（唱），正好大荒山下的的那块石头也不甘寂寞，要不得随癞僧、跛道下凡，你索性就随他们去罢。这样，贾定玉口中的那块晶莹美玉就有了来历，《红楼梦》与《石头记》的关系也有了勾连。神瑛侍者刚走，绛珠仙子立即要求警幻让她跟随恩人去下界以眼泪偿还灌溉之恩。警幻说人世复杂，像你这样的多情女子易受欺凌。但绛珠执意要去。警幻说，你刚修成女体，身子过于虚弱，改日再走不迟。

　　2、恢复旧版第一场

　　第二场改为“宝黛相见”，即旧版第一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一场从表演到唱腔都非常精彩，而且能够突出王熙凤泼辣、干炼、善于奉承贾母的个性，而她是两条线的关键人物，新版删掉非常可惜。王熙凤是《红楼梦》中戏最多的人物，在宝、黛、钗的爱情故事中经常出场，而贾府兴衰荣枯线在她身上体现得最突出。因此这个人物如果得不到适当的表现，损失的不仅是人物形象自身，更重要的是全剧思想内容的深刻性。新版中王熙凤形象空突出，需要加强。尤其是尾声“太虚幻镜”唱“天上掉下了林妹妹”实不可解，因为贾宝玉和林妹妹此刻都已经回到天上，再也不能“掉下”了。
宝黛相见时可以让贾琏出场把王熙凤叫出荣禧堂，说忠顺王府长史官派人来借银三万两。王熙凤说前几天官司中某太监借走了一万两，家中开销日增，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并表示即使有钱也不借，因其旧年借的两万两尚未还呢。还说，“我家大小奶近日荣升贵妃”，不怕他施加压力。这样就可以为日后被抄家埋下伏线。

　 3、第三场元妃省亲时可以对宝玉说话关照一句：“务必要用功读书，（对王熙凤）小心做人，（对贾母、王夫人）切不可因为我在宫中而对弟、妹疏于管教。家中下人万不可在外胡作非为。”这样可以再一次为日后元妃暴亡和贾府为人暗算留下伏笔，使这条线索不断。

　　4、“笞玉”一场中忠顺王府长史官傲然离开贾府时，可以设计在门口（台口）碰到贾链。贾琏谦恭长揖，他冷笑一声，拂袖扬长而去。

　　5、在设计调包计时可由王熙凤先出场，或从她口中与伴唱中带出几句贾府最近“屋漏偏适连夜雨”：宝玉重病，宫中最近已好久没有娘娘的消息，忠顺王处处刁难，却是如何是好。这样两条线可以再次照应。

　 6、生活中的江宁织造曹家和小说中的贾府真正败落的转折点都是抄家。这是兴衰荣枯线的总结，可以彻底改变爱情故事的局限。因此在剧目中出现抄家的场面是必需的，只有加上抄家，尾声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才能落实。可以在宝玉哭灵、出走之后和尾声之前加一个过场戏“抄家”。

　　这些内容看起来似乎不少，其实大多数都是加一些唱腔，有的只是几个“镜头”，有的半分钟即可，有的两分钟表也免了。新增的“下凡还泪”、“宝黛相见”两场，都只要几分钟。“抄家”这个过场很短，也可将它设计成“太虚幻镜”的一部分：尾声开始后宝玉在“太虚幻镜”牌坊前看到下界（以转台表现）贾府被抄：忠顺亲王奉旨领失抄家，长史官幸灾乐祸，贾府众人鱼贯而过。这样，“太虚幻镜”这场戏的重心就由宝玉看见“金陵十二金钗”改变为“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两条线索再次紧紧扭结。以上所有新增唱腔与场次，总共所需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因此全剧能够控制在三小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