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自己就慌乱到不知从何说起。我20岁那年,开始孤身一人在湖北混着,上课吃饭睡觉,日复一日,今天和明天没什么两样。想想这么好的年华就这样地过去了,然后就在心里开始微微地叹气。
我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用“也许”这个词了,有点下意识的。我不知道我现在能肯定什么,也许所有的所有也就是也许吧。我本来是想说生命中能肯定的东西太少,可我发现以我的年龄阅历说这样的话有点可笑,于是作罢。
然后我很认真的告诉我的朋友们,以后别在问我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我真的没把握告诉他们30天后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会发生什么呢?谁知道?所以干脆连明天的事情也不要问我算了!
我逃课,背着包无所事事地在这个校园里乱转,累了就停下,看那些行色匆匆步履疾疾的人。o告诉我,其实这些人过得比我们幸福,不管他们追求的是什么,总有个目标呀。我想起这些话总是在心里微微地叹气,想起我曾经对着她很认真地唱朴树的歌。
“在这个世界里,我做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我能做些什么?”
我喜欢朴树,这个已经30岁了的男人还会用着孩子一样的口气唱歌,可我周围的人都说,我也喜欢朴树,最喜欢他的《白桦林》。我听完除了想喷发饭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那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我对自己说。
我学机械,要看高数,概率,电工,线性代数,大学物理,每周雷打不动地做一个被别人摆置好了的实验,他们告诉我这是为了培养我严谨的科学态度。我就开始在心里笑,我知道自己这辈子玩科技基本是没戏了。
我很想看看自己坐在几百号人的大教室里听课时是个什么样子,一定很傻吧?可惜学校的所有教室里也没有一面镜子。
我天天面对着一大帮子基本不怎么写汉字只画各种各样花样繁多的符号的人,当然偶尔也会写个自己的名字或XXXX系什么的。我在课堂上拿起笔随手在张废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旁边的同学一脸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字写的这么好!我淡淡地说,谢谢。
可是昨晚h在电话里问我,你给我写的信是不是趴在床上写的啊!怎么字写得越来越烂了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现在除了写写自己名字外已经基本不写汉字了。
我想起高晓松曾说过,翻看自己年轻时写的东西时,很惊讶自己那时的字原来写的这么好。高晓松大概也开始被遗忘了吧?那次课间那个年轻的女老师给我们放了首高晓松的《恋恋风尘》,我周围的人一脸茫然地问,高晓松是谁?我淡淡地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
然后我一个人闭着眼在心里默起了《恋恋风尘》的歌词来,发现自己顶多也就想起来7、8句。在这个坐了一、二百人极其聒噪的大教室里,我突然悲哀地厉害。以前我们曾像怜惜落在自己肩头的雪花一样不厌其烦的唱着那些歌曲啊!
晚上我打电话告诉s,我把高晓松给忘了。电话那头是长长的一段沉默,许久许久s的声音才飘了过来,我把那张《青春无悔》丢了。
我回头看我书架上那张《青春无悔》,厚厚的一层灰尘。等我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那些久违了的声音又飘了起来。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冈等青春散场……”
可是,等我醒来时,依旧,所有的都是一样的。包括每天的吃饭睡觉上课,都是一样的。
我们寝室里有个兄弟追一个女孩子久攻不下,便捧出了101朵玫瑰来,于是下午两个人便结伴去上自习了。晚上躺在床上,我看着他饱满地仿佛要溢出来的笑容,突然感觉模糊的厉害。我想有的东西我是一辈子也不明白了。
耳塞里传来汪峰声嘶力竭的声音,“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拖怀抱! ”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究竟还能不能飞,要是能的话,还能飞多高?汪峰的歌也不错!
我在QQ上一直习惯隐身,深深的埋藏自己的身份。下了线我也经常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到令自己都感到恐怖。我和w在QQ上敲着汉字一起憧憬我们幻想的未来,我们甚至把这称之为我们苟且着活下去的理由。想到这些东西我总是感觉很温暖,我不知道能用个什么词来彻底表达出这种感觉来,我曾经对每个认识的人说我才华横溢,整个中学时代里我嚣张地令人发指,可我遇到的语文老师无一例外地把我写的东西当作典型“案例”给大家读,然后分析、批判、直到体无完肤,最后再痛心疾首地告诫全班同学,前车之鉴啊!同学们,高考考场上千万千万不能这么写啊!你们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啊!我木木地坐在下面,心里就是想不明白,我自己这么珍惜的文字怎么就比不过那些老从愚公移山里看出个持之以恒从一棵小草里看出个坚韧不拔来的文章呢?
我终于开始在高考的考场上学着写他们的文字,后来作文得了个令人侧目的分数,我们语文老师拍着我的肩膀高兴地说,浪子回头浪子回头啊!我心里升起了一股绝望地悲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一卷做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最后分数还是冲破了120分,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难过。我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场合里给出的文字竟然是我一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东西,我仿佛看到了老天嘲弄的目光。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老狼,朴树,许巍。当我告诉别人时,他们一脸鄙夷,然后一脸郑重地告诉我,我从来不听内地的音乐。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说最好的音乐在内地,我想说内地有那么一大批才华横溢真正的音乐人,港台根本没法比。可我怎么告诉他张亚东的编曲是多么地行云流水,李延亮的吉他是多么地出尘脱俗,高晓松,沈庆的文字是多么地令人着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把握他们会不会反问我一句,张亚东是谁?于是我沉默。
当别人再问我你喜欢什么音乐,我笑得一脸灿烂,一口气说出,阿杜小刚周杰伦孙燕姿。他们会像伯牙初遇子期一样,很用力的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阿杜的长发是多么地迷人小刚的一脸胡渣是多么地男人周杰伦的另类行为是多么地 而孙燕姿又是多么地清纯。我笑着说是啊是啊是啊。
G打电话很认真地告诉我,你不要像以前一样说那些锋芒很盛的话了,要注意保护自己啊。我笑了笑不说话。等我放下电话时才想起来,我忘告诉她了,现在我在人多的地方已经几乎不说话了。
我以前做过很多梦,小时侯我想做个解放军,不幸我自豪地站在班里宣布时老师严厉地告诉我,怎么这么目光短浅胸无大志?要做个科学家!于是我的第一个梦就被人踢走了。我忘了我一路走来都做过什么样的梦,我曾想做个广告设计师,白天睡觉,下午醒来独自呆在屋里听自己喜欢的歌,看自己喜欢的碟片,一直到睡着,然后在子夜醒来再在电脑上尽情挥洒自己的创意,完了之后就出去在街上晃,等着第一缕阳光洒在我脸上。我想做个老师,最好是个小学老师,每天身边总会围着一些唧唧喳喳的孩子,我就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在阳光下跑来跑去,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我还想过做个歌手,抱着把破吉他不停地流浪流浪流浪,直到遇上自己心仪的女子,我会停止流浪弹着吉他守在她身边一生一世……做过了太多的梦,大多都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进入高中所有人的梦骤然变得简单划一起来,就是冲进大学去。
我们唯一的梦啊!
我终于冲进来了。
却丢了那么多的东西。
G问我你还做你的那些梦吗?
我粗暴地打断她,别跟我提梦了,戒了。
只有晚上当寝室里所有人都睡着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听老狼唱《蓝色理想》,当大提琴带着点绝望响起来时,我感觉心疼的厉害。我仿佛看到另一个我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毅然决然地把我的那些梦都给撕碎了,碎片洒落了一地。然后所有的碎片呼啸着朝我冲过来,就像个痴情的女子一样满脸是泪地扑向了抛弃了自己的情郎。
心疼的厉害。
我会第二天醒来时和所有认识的人嬉闹,大声地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然后不管不顾地在路上笑,甚至笑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周围过往的人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对我集体行注目礼,我用更放肆地笑声回应每个人。
我奇怪我周围写字的人为什么总喜欢用一种凄凉的文字写着自己的或别人的风花雪月。然后自己把自己感动地难过起来。而像我这样一个人却总喜欢用一种幽默的口气写东西,写出来的东西别人看时总是大笑不止,然后好不容易停下来了,问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我笑笑,用孔庆东式的话来回应,啥事不是个乐子?
我拒绝别人用文学青年来称呼我,我甚至告诉别人我不看书,最多看看〈当代歌坛〉,〈看电影〉,然后就很热烈地和别人讨论李亚鹏会不会娶了王菲,F4里面哪个最英俊。
在整个中学时代里我疯狂地看书,等到进了大学了我却不再看书了。大家很推崇的〈青年文摘〉,〈读者〉我也只是拿来看看里面登载的笑话,然后还给别人时不忘说一句,这些笑话可真逗。
寒假里我遇到了以前的很多朋友,我们彼此问了对方一些傻傻的问题之后竟然发觉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继续的话题,只是傻乎乎地对着对方笑,这时候我感觉自己难过地快要崩溃掉一样。
我坐下来,一个人哼着李晓东的《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我们年少时不经心许下的愿
再提起时依然是多温暖
也曾约定彼此间常见面
相见时已多年
长的心情
短的命
长长短短谁也说不清
遥遥的梦想
远远的人
遥遥远远我们的笑脸
G很小心地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回答,青春走了,李晓东,老狼,叶蓓,沈庆,高晓松他们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