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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宗教{文:商略)
作者钱江源0
标签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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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宗教
——读高鹏程《海地书》之《大佛头山》



在鹏程参加青春诗会之前,他就把整理好的一组诗歌《海地书》发给了我。说是一组,其实是一部尚未出版的诗集,并且内中的作品份量足已担当得起几部“诗集”的重量了。我读过之后,给他说过一些意见和建议,包括我在阅读中所感受到的喜悦和感悟——尤其是当我读到《大佛头山》的时候。虽然《海地书》中的绝大部份诗歌是相当优秀的,但《大佛头山》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诗歌之一。仅这一首诗歌,就足已代表了高鹏程目前的写作高度。如同大佛头山,这个具像的事物,是某个海岛上的“最高的海拔”,而诗歌《大佛头山》却是诗集《海地书》中“最高的海拔”,这或许也能说明高鹏程的写作已经达至“信仰”和“宗教”的创作层面之上了。自“及物”,而缓慢地抵达形而上,抵达事物的普遍意义,这是诗歌写作一次质的提升,也是成为一个优秀诗人的前提。



我相信诗歌写作是一个人的事——它只关乎个体。当然高鹏程比我们更早地更远地进入到“一个人的宗教”的写作情怀之中。这无疑是一种野心,或者是远大广阔的志向。如果说《在海岛仰望星空》是高鹏程对自然和历史伟力的膜拜和感慨,而《大佛山头》恰恰是把这种膜拜和感慨转移到宗教的寄托之中,这种转移对于写作中的思考者来说,无疑是一种进步。尽管这个“宗教”是带着私人情怀的,是模糊和难以知晓的,就像他笔下的大佛山头那样,“沉默无语。洞悉世事——/但不再照亮海面”。但是,有一点就足够了,那就是“更专注地守住身体/内部的光芒”。



世事的变迁,时间的消逝。这是恒久的、也是永远新鲜的诗歌主题。高鹏程在他的《中年气象》(发表于《人民文学》第四期新浪潮栏目,收录于《海地书》中)中的大部份诗歌也表达了这一主题,并在对这些诗歌的阅读中得到清晰的质感。同样,在《大佛头山》的上半部份,也深深地触及了这一主题:



作为岛上最高的海拔,它几乎达到了
信仰的高度。它头顶上矗立着一座灯塔,而它
腹部的寺庙,亮着另一盏
外出的打渔人,只要远远地望见它,便会放下
久悬的心。而这已是
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渔民更倾向气象学
和电子信息的进步。佛头上的灯塔早已生锈。山腹间的妈祖
也似乎早已被淡忘。现在,它仅仅
作为一道风景存在……



这半首诗歌,是变迁导致信仰消失的文本典范。而诗歌中的大佛山头灯塔,是作为信仰的隐喻而存在。作为大佛山头,一个矗立于茫茫大海中的原始灯塔,用作渔民回归陆地的座标,在现今已失去了它应有的灯塔功效。但在往昔,只要它还看得到,就是说明陆地不远,陆地上的家园不远,即使是起雾的天气,若能看得到远远亮着的灯塔,说明天气并不是那么坏,“便会放下久悬的心”。或而灯塔也是一个肉眼可以望见的、远离陆地的极限点。关于灯塔的这一功效,在当时确实可以上升到信仰的高度——信仰之高度,即是善待、珍惜生命的高度。诗歌即而转折——“而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渔民更倾向于气象学/和电子信息的进步”。即使是信仰的明确指向——“山腹间的妈祖/也似乎已被淡忘”。灯塔功效的丧失,改之以更先进和快速的信息渠道,这在人类的发展中确是伟大的一步。但若是信仰呢?如果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丧失,而改之以充塞大量廉价的、泊来的、庸俗的事物,这已远远超出了世事变迁所造成的悲哀。信仰,伴随着不断的道德和伦理教育,一旦损毁,便是几百年都无法恢复的事。但作为人,一个个体意义的人,是无法用一已之力去改变整个社会的运行轨道的,除了哀叹和悲观,还能做些什么呢?



在接下去的诗句中,高鹏程把这一缺失的信仰体系加诸于已身上,去思考解决面对这一问题时的个体态度:



……就像10年前,你爬到山顶,
面向大海说:灯塔不亮的时候,就让我来发光
而现在,你更专注于守住身体
内部的光芒。
就像大佛头山沉默无语。它洞悉世事——
但不再照亮海面,它仅仅是你
一个人的宗教



“就象十年前”,这是信仰尚未缺损之时。而“我”,可以“爬上山顶/面向大海说:灯塔不亮的时候,就让我来发光”,这是何等的气慨和勇气!而一旦时间流逝,时光中的灰烬落停,渐衰的身心会把原本的壮怀激烈都消停下来。这种消停,不是初衷,而是无奈,是作者本身的“守住身体/内部的光芒”,是大佛头山的“沉默无语”。文本中的10年,只是高鹏程把自身情怀的转变,加之于大佛头山之上,是由物及人。在时间的行进途中,这两种变迁,又是何等地相似和接近。



如今大佛头山的灯熄灭了,不再照亮海面。但并不是说,在渔民心中的大佛头山上的灯塔也熄灭了。和作者心中的“内部的光芒”一致的是,这些灯塔的光芒依旧点亮在原本那些经历者的心中。在信仰还未消失殆尽之时,这些光芒是不会散去的,仍照亮着每一个出海者的心灵——这就是宗教,只是一个人的宗教。



这短短十五行诗,作者不仅触及了物和自身,并同时容纳了几个意义深远的主题。自开篇之时的“信仰的高度”,直抵收尾时的“一个人的宗教”,这种呼应甚至暗含着一种无声的呐喊,暗含着作者在十年前爬到山顶时面向大海的情怀。尽管现在无语内敛,洞悉世事,但这种信仰和情怀不会消失,只会在守住身体内部的光芒同时,把信仰和情怀加深成为一种宗教意义上的沉寂和安静。


高鹏程是宁夏固原人。这让我想起毛泽东一首词里的“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我相信,彼地彼水,是高鹏程产生那种原始的激越壮情,和如今深远、安静、宽阔心态的最基本土壤。



在十月初,他第一时间让我阅读他将在青春诗会的发言稿《从一滴水开始》后,给他出具一些他本人写作经历的综述或意见。在那个文章中他有一个“异乡感和本地感契合”的说法,这和我在以前所说的幸运之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印证:“幸运之处,是你能够有条件用陌生的眼光去打量这个新鲜的世界,能发现常人熟视无睹的闪光点。尽管很多年了,但它在你内心深处仍不是真正的乡土。但你已经熟悉了这块土地,熟悉了这里的人民,熟悉了大海和每一个岛屿,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条件。至于诗歌什么开始写,只是个次要条件了。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开始写的那一刻了。”



基于大佛头山,基于信仰和宗教,我很愿意重复我在不久以前说过的这番话:“你是把诗歌作为一个庞大的容量,至于最初的一滴海水什么时候开始,或最后一滴海水最将在什么结束,这已经是无关紧要了。类以于精卫填海的故事,精卫用的是石子,而你是用你的诗歌去吸干这个生活的大海。”所以,无论是他的努力,还是他的谦逊,这种面对生活和时间时所表现出来的精神态度,对于极大多数的诗歌练习者来说,是具有学习和借鉴意义的。并且我也很愿意相信,高鹏程在日后的写作中,定能形成他一个人的宗教。而这种宗教,恰恰是来自于他对诗歌的信仰,对于时间和生命的尊重。当我读完《海地书》时,觉得高鹏程或许不会成为一个技术型的诗人,但他已经是一个生命型的诗人了——只要生命不止,因他对于生活和生活的热情,讴歌也不会停止。



附:高鹏程《大佛头山》

作为岛上最高的海拔,它几乎达到了
信仰的高度。它头顶上矗立着一座灯塔,而它
腹部的寺庙,亮着另一盏
外出的打渔人,只要远远地望见它,便会放下
久悬的心。而这已是
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渔民更倾向气象学
和电子信息的进步。佛头上的灯塔早已生锈。山腹间的妈祖
也似乎早已被淡忘。现在,它仅仅
作为一道风景存在。就像10年前,你爬到山顶,
面向大海说:灯塔不亮的时候,就让我来发光
而现在,你更专注于守住身体
内部的光芒。
就像大佛头山 沉默 无语。它洞悉世事——
但不再照亮海面,它仅仅是你
一个人的宗教

本文后记:

当我想在本版定期召开某个诗人的作品讨论会时,我征求过张斌桥的意见。老张说,蛮好。我要求他积极参与,因为他的诗评和读诗文章写得漂亮又深入。为了让他写,我答应等他写完了,我也写一个(几乎是引诱)。呵,如今他写完后已近一个月了,我时时看到老张的文章,时时愧疚自己言而无信,但也确是无从下笔。读鹏程的诗歌虽有不少时间了,几乎是他刚上网、重新拾笔写作的那个时间起的,但让我真正细致完整地去阅读和评述,仍觉力不从心。但欠着的债总是要还的,尤其是老张这样一个老实人加老朋友。今日有点想写的意思,于是落笔,但仍意犹未尽,应是我对于此类文章的写作无从把握的原因,也是我对鹏程的诗歌不够深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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