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赫第一次接触一个比较大的社会圈子，也就是第一天上幼儿园，坐在妈妈的单车的娃娃椅上，看到了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小孩。
虽说那时候我们的美丽聪颖又MIM的佑赫桑不过也只是小不隆冬的一小点，但是看到比自己小的小娃娃还是会很诚挚地很出自内心地“赞赏”人家的。
更何况这个很可爱很可爱的人家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行头。一模一样的粉黄色的卡哇依制服，上衣的下摆垂到大腿的一半，还有点宽，看起来有点像小女生的连身小裙子。一模一样的微红色的圆边小帽子，如果一大群娃娃凑在一起，小红帽里面的大灰狼一定会换种“拜拜”方法——昏X的。一模一样的小书包，里面肯定都放了一条备用的手帕，一条备用的裤子。当然幼儿园没有伟大到帮一大堆小娃娃把鞋子袜子都统一了，不然佑赫一定会有点郁闷他干嘛从小就跟人家的东西混光光了搞到现在老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东道西——当然心里还是小欢喜的，一家人嘛，东西当然会不分你我啦。
和自己短短的像刺猬又像小和尚的本质还是卷卷的头发不一样，小小孩的头发又柔又细，差不多到了脖子根那么长，因为太长了所以发尾有点儿外卷，就像家里的那只长毛猫猫，风吹过的时候有一点稍稍地飘起来；泛着淡淡的微黄色，阳光很好地撒在上面，显出一种佑赫在童话幼儿图文版里面看到的小人儿周身发散的金黄光晕，不一样的是眼前这个小人儿的背上并没有那个小小的白白的翅膀，不然佑赫当时肯定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要是小小孩像树上的小鸟儿一样受了惊就飞走了再也找不到了那该怎么办？
佑赫赶忙拽着妈妈的衣角说，妈妈妈妈快让偶下来，偶要和那个小朋友一起走啦。
妈妈一听就奇怪了，佑佑你咋不乖啦，不是说今天第一天上学要当好孩子的么，路上人和车酱多你表胡闹啦。这一段太挤了妈妈过了就会骑快快地好不。
小小的佑佑就不干啦，不嘛不嘛，偶就素要下来嘛~~~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扑腾瞎闹了。
这么一闹，倒是真的把那个小可爱惊动了。要知道小孩儿的嗓音都是顶脆亮顶脆亮的，在这么拥挤嘈杂的地方，小朋友可以听到这么有亲切感的声音当然是会关注下的啦。于是我们的佑佑就如愿以偿地看到小可爱把脸转到他这个方向了啦。本来一大一小的龙凤眼笑得都眯了起来还是可以从两道缝里面比较出宽窄，小嘴是抿起来笑的撑得本来就鼓鼓的包子脸更鼓了。看得佑赫愣愣的，巴不得现在就在他旁边能拉拉他小手捏捏他小脸的。当场小脸就红了小嘴就嘟了，心想都怪妈妈啦害我让他看笑话了好好的让我下去和他一起走不就好了嘛我现在肯定已经跟他说上话了。
一向被人夸很细心体贴的佑赫注意到了，小可爱儿的恣意笑容在被他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阿姨扯了一下他的小手后立刻就消失无踪了，当场小可爱儿就立马变成了小可怜儿。头可怜兮兮地垂了下去，佑赫就看不到他的脸了。只知道他没学佑佑嘟起红艳艳的地包天的小嘴，虽然让人觉得快哭了可是眼泪一滴也没掉下来，这就让小佑佑更觉得难过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胸口闷闷的，鼻子是前所未有的酸。佑赫不是普通地难过。这种感觉比他本来想要藏起来到最后才吃的布丁被妈妈送给比他还小的小表弟只能闷声不吭的还不好受。
佑赫静下来，拉拽妈妈衣角的力道一下子松了许多。他轻轻地说，妈妈，我只是想和那个小朋友一起走，好么。
妈妈注意到了小佑佑的不对劲，也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有个和佑赫差不多大的小孩，还穿着同一个幼儿园的制服，把佑赫从娃娃椅上抱了下来。一手牵着车一手牵着佑佑在人群里闪来闪去才走到他们身边。
一看见那个阿姨和妈妈说上了话放开了小可怜儿，佑赫立刻牵住了他的手。小可怜儿开始还有些抗拒，发现佑佑的小手和自己一般小小的一般软软嫩嫩白白净净的，身上还散发出同样的粉粉的香气，才终于用和佑赫同样的力道握紧了佑赫的手。
佑佑鼓足小小生平所有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好不容易才碰触到的小安琪儿：“我是张佑赫。妈妈他们都叫我佑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是胜浩……安胜浩。”怯生生得易碎，惊慌的无依的小鸟儿。佑赫又是高兴又是苦恼。他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那我叫你浩浩好不好？”
胜浩的小脸终于扬了起来，可爱的眼里面写着困惑。也写满了令人目眩的光彩。从来没有人这么轻柔而亲昵地呼唤过他。这是真的可以么？
“我……浩浩……”
“对！你也要叫我佑佑哦。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哦。来，我们来打勾勾！”
胜浩觉得小脑袋瓜怎么笨笨的，一直被他牵着走。可是已经开怀地笑了出来：“嗯！佑佑！我们打勾勾！！”
两个小孩儿在太阳底下笑得像两株灿烂的年轻的太阳花。幼小而磅礴的生机灼得伤人的眼，催化迷蒙眼睛分泌出一种咸咸的亮晶晶的液体。
这就是佑赫与胜浩相识的情景。当时佑赫是满36个月，胜浩则是35个月。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嫌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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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赫从开始就对胜浩身边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阿姨没什么好感。虽然佑赫一直被妈妈教育要对大人有礼貌。虽然，很可爱的胜浩，要很可怜兮兮地叫她一声妈妈。
所以当她对自己的妈妈说她很忙没有时间来接胜浩放学既然大家住在一个小区不如托佑赫妈妈在接送佑赫的时候顺便带上胜浩时，佑赫几乎欢呼出声来。那样热烈直白的快乐感染了胜浩。胜浩看到佑赫在妈妈走后对身边那个很好看的一脸柔和表情的阿姨说，妈妈妈妈，如果浩浩的妈妈一直没空我们就一直照顾他！！
当然当然。浩浩是多么可爱的好孩子啊。佑赫的妈妈任佑赫拉住双手上上下下地跳窜着。
胜浩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赞。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只温暖柔和的大手罩住自己小小的脑袋，轻轻地揉着自己细细的头发。彻底区分一直以来的那种很痛很痛的被拉扯的感觉。和佑佑握住自己的手一样，温温柔柔，心里是暖暖甜甜。
那么浩浩做我们家的浩浩好不好？
好好好。浩浩不反对的话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浩浩。
佑赫跳开询问的这一步。浩浩有什么好反对的。你看浩浩现在笑得多么好。
浩浩。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浩浩。
佑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家的浩浩。
心里面的那一句。
你是我的浩浩。
我是你的浩浩。
从今天开始。到一辈子。
孩子们不会懂得盟誓是多么耸动会不会像蜜糖那么甜梅子那么酸。但是孩子们也会意识。漫漫而茫茫时间长河里漫漫而紧紧的纠结。是枷是锁都是自己拷牢的。
不放手。不放开。就这样。是“一辈子”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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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见识过小孩子的执著。那种很有理有据的独占欲。歇斯底里而非无理取闹。可爱到你想好好紧紧把他按在怀里，忍不住却是自己红了眼眶。
他们会把一件东西，一直一直地放在身上。出门拖着狗狗散步的时候，和妈妈还有小鸭子一起洗澡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含着大拇指睡觉的时候。把它用无形的锁，锁在自己的影子上。阳光照下来了，不经意低头了，惶惶恐恐地察看了，就会很满足地笑开来。
因为孩子们说不出来。他们的喜欢有多么喜欢。有没有期限会不会比星期一上学时等待星期天的放假更久更长。他们说不出来，他们的爱是多么爱。
可是他们那样明明白白。清澈如星光。柔软如月光。温暖如阳光。不需要学会拖沓的修辞，大人们说，解释就是掩饰。孩子们的情感就应该像他们本身的存在一样。自自然然。浑然天成。
你看佑赫。
佑赫是一个坚强而体贴的好孩子。他不会要求一直霸有一件东西。他会想着别人比他更需要。
你问他，佑佑，把你的小熊娃娃送给刚出生的小妹妹好不好小妹妹会很高兴的。佑赫想想自己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小熊娃娃睡觉觉很温暖很温暖，很认真地说，要先洗干净后才能送给小妹妹哦。
你问他，佑佑，把你的CC果冻让给爷爷好不好爷爷最喜欢了。佑赫想想妈妈说这是佑佑学会一首新古诗的奖励要吃完饭才能吃零食，很认真地说，爷爷你要先把自己的午餐吃光光我才会答应把你最喜欢的CC果冻给你哦。
但是，你问他，佑佑，把浩浩借我一下下好不好浩浩真可爱我想带他去玩我会给你带很多很多礼物回来的哦。佑赫想都不会想就把胜浩拉到自己身后，护得严严实实的。用比胜浩大不了多少的身子想把胜浩整个遮起来。然后拿很凶很凶的像猫咪要打架时的眼神用力用力瞪你。小小的美美的单凤眼有非凡的杀伤力。
全世界都可以给你！小熊娃娃给你！CC果冻给你！你喜欢什么就只管拿去！！
只有浩浩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浩浩答应我，他是我的浩浩。
浩浩不是小熊娃娃。他比小熊娃娃都可爱都温暖。就算不是睡觉觉佑佑也要和浩浩在一起。
浩浩不是CC果冻。他比CC果冻都甜都难得。你再喜欢也不能给你。借的也不行。
浩浩是独一无二的。浩浩是多少礼物都不能换的。
你知不知道，碰了佑佑最宝贝的浩浩，佑佑就会跟你拼命。
所以小小的佑赫认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词语，叫做“底线”。
张佑赫的底线就是安胜浩。
佑赫可以把自己的一切让给更需要的人。惟独胜浩不可以。
胜浩是佑赫一个人的。
我们打过勾勾，我们说过“好！”。所以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
你看胜浩。
胜浩是一个没有要求而且好说话的孩子。他从不会主动要求任何一件事物。他从来不知道，什么东西是他可以要求保有的。
你问他，浩浩，把佑佑给你的图画故事书送给弟弟好不好。胜浩点点头，再看看佑赫，怯怯地说，只要佑佑答应就可以。
你问他，浩浩，把佑佑分给你的小熊猫蛋糕让给阿姨吃好不好。胜浩点点头，再看看佑赫，怯怯地说，只要佑佑答应就可以。
但是，你问他，浩浩，我给你佑佑给你的图画故事书，我给你佑佑分给你的小熊猫蛋糕，然后你把佑佑让给我好不好。胜浩立刻就会抓住佑赫的手躲到他的身后，紧紧紧紧地不放手。任佑赫用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身子把自己整个遮起来。然后用很可怜很可怜的像受了委屈而有口难言的小动物的眼神瞟你。拼命拼命忍住的眼泪憋得眼眶红红，这时候佑佑又会拿很凶很凶的像猫咪要打架时的眼神瞪你。非凡的杀伤力立刻变成double，就是更不得了了。
全世界都可以给你！图画故事书给你！小熊猫蛋糕给你！你喜欢什么就只管拿去！！
只有佑佑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佑佑告诉我，他是我的佑佑。
佑佑不是图画故事书。图画很好看，故事很好听，但是佑佑说很多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佑佑说就算他不会画好看的图画讲好听的故事，佑佑也绝对不会骗浩浩。
佑佑不是小熊猫蛋糕。小熊猫真可爱，浩浩从来没见过；蛋糕真香真甜，浩浩从来没吃过。浩浩可以永远永远都没有小熊猫蛋糕，可是浩浩不可以没有佑佑。
佑佑是独一无二的。佑佑是耶酥老爷爷圣诞老公公送给浩浩的第一件礼物，也可能是最后一件礼物。佑佑是浩浩唯一的宝贝，最宝贝。
你知不知道，你可以什么都不给浩浩，浩浩可以什么都不要，你说什么浩浩都可以答应。但是你不可以带走浩浩最宝贝的佑佑。你要把佑佑带到哪里去，浩浩一定一定不会答应的。
所以小小的胜浩认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词，叫做“在乎”。
安胜浩的在乎就只是张佑赫。
胜浩可以什么都不要求，胜浩可以一直都一无所有。但是胜浩要佑赫。
佑赫是胜浩一个人的。
我们打过勾勾，我们说过“好！”。所以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
我们牵手的时候不会想什么时候应该放开。我们只是不想一个人走路。我们用同一个碗吃饭是因为不需要另一个碗。我们玩累了就靠在一起睡着。我们一同洗澡只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我们不会明白，那些哥哥或姐姐，为什么牵个手都要想好久好久，为什么他们想了那么久才牵的手又会分手。为什么他们会把一同走路一同吃饭都当作一种炫耀的资本或者保证。这样的事情我们现在不会明白。我们以后也应该不会明白。
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天真。一直单纯。承诺了天长地久，就不要去想什么曾经拥有。
以你的天空的蓝色为保证。我们来打勾勾。让所有说谎的人都变成小狗狗。
就这样就这样。一直到别人所信仰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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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孩子们会长大。彼得·潘的无奈与愤恨。他跋山涉水，飞檐走壁，飞天遁地。连带他的影子也无比性格。
佑赫有时候会伤感。是的，连佑赫也会伤感。
佑赫想象过什么是长大。长大，无非就是他的长相变得越来越像爸爸，胜浩的长相变得越来越像他的爸爸。他们会读更多的书。听到更多好听的不好听的故事。像爸爸妈妈需要工作养活他们一样去工作养活自己和爸爸妈妈。
还有，就是佑赫和胜浩继续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永远那么久。
佑赫的世界中，极少极少有烦恼。唯一的烦恼就是不能真真正正时时刻刻和胜浩在一起。一时半刻见不到他，就会觉得自己最宝贝最宝贝的一件东西被人偷走了一样。他和胜浩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洗澡，一起玩耍，什么事情都是在一起；但是有的时候不可以，胜浩必须不在他身边一下子，甚至爸爸妈妈还会跑过来拉住不让胜浩走的自己说不行。所以每逢胜浩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会特别的特别的不舒服很想团团转。他问不出来为什么不可以。
佑赫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么多年来胜浩一直和他同一屋檐下，但是胜浩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佑佑家的浩浩”。
佑赫真的只是忘记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低头望着身边帮忙洗菜的佑赫的发漩。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很乖很懂事的姿态，只是大了一点点，长大了一点点。还是不足够的。
佑佑。
嗯？
你知道永远。你想和浩浩永远在一起。
你知道天长地久。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那样的幸福结局或者纯粹谎言，只是为了对这个词做出好的完整的解释。
你知道底线。你的底线是浩浩。
你知道在乎。你最在乎浩浩所以浩浩也是最在乎你。
但是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
10岁的胜浩正在面对死亡。
当然不是胜浩本人。那是胜浩骨血的一部分来源。换句话，就是至亲。血亲。
小小的胜浩被面孔已经变得很模糊的妈妈领回家，换上一身黑衣服。披了麻戴了孝，再带到一个叫做灵堂的地方。
因为有一个死亡已经降临，离胜浩其实很遥远的，但在别人眼里是很身边很身边。
灵堂中央挂着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的脸和背景色一样是黯然。胜浩没有看到棺木里的脸是不是一模一样的不好看，因为胜浩太矮而棺木被放置在几条并排在一起的长木凳上有点高。胜浩也不好奇也不勉强，就是随着大人们绕着棺木走了一圈。
10岁的孩子，就算不真正理解，也听说过或者看人“模拟”过死亡。例如眼前这个情景，在一个大大的木盒子里，闭上眼睛，一样是睡，不过应该叫做“长眠”。
每次佑赫和妈妈一起念古诗的时候，胜浩就在不远的地方陪佑赫的奶奶一起看电视一边不时看看佑赫的那个方向。然后一会儿佑赫就会跑过来念一些怎么听也听不懂的五个字七个字一句的古诗给自己听。在佑赫过来之前，胜浩就一直被奶奶握着手看那些妈妈们最爱的电视连续剧，一边看一边还在那讲述剧情始末发展。那个时候的故事，好人总要一直的凄凄惨惨，哭哭啼啼，坏人永远祸国殃民，逍遥得意。但是，还要补充一点，就是天网恢恢，坏人的下场也都是早死还是死得很惨的那种。奶奶说，浩浩你看，那个坏人就要被人杀死了，真是活该。胜浩刚开始的时候只会呆呆地附和着点头，后来就习惯性地寻找佑赫投过来的笑脸，心里很甜很甜，回应地笑回去，没有特别感想。
这一次死的，也是一个坏人。也是早死。也是死的很惨。夜晚醉酒上街所以被车轮碾毙。肇事者还逃之夭夭，至今音信全无。胜浩不在乎，照样没有特别感想。
虽然，这个坏人，和胜浩的妈妈一样，从不曾给过胜浩一个拥抱。也一样不曾亲昵地叫过胜浩一声浩浩。胜浩见到他，胜浩想起他，就只有很难闻很难闻的烟酒味，被揪的头发，用来打人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尖叫，咆哮，嘶吼，还有自己紧紧咬住的唇，忍住不掉下来的眼泪不发出来的呼痛。都是一些很痛很痛的很想不记得的回忆。
虽然，这个坏人，胜浩要称呼他一声，爸爸。
现在看到他，胜浩也不会认得他。胜浩是佑佑家的浩浩。佑佑家有许多温暖的抱抱，还带着甜甜的糖一样的美好滋味；爸爸妈妈的，爷爷奶奶的，哥哥姐姐的，当然，还有佑佑的。在佑佑家的人看见胜浩，都会说，浩浩很乖的是一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应该挨打挨骂的）。在佑佑家的人看见胜浩的眼泪，都不会脸色变得更难看然后扑过来大声叱呵不许哭，他们会抱起他，很轻很柔地小心地问，浩浩你先不要哭你是哪里疼告诉我们啊。浩浩的三岁到十岁，佑佑的家才是胜浩的家，佑佑的家人才是胜浩的家人。胜浩总要每次不得已走到他身边称呼他一声，才会省悟起，原来，他才是他的爸爸，就像，他称呼自己妈妈的时候一样。
现在，坏人死了。胜浩要回来称呼他最后一声的“爸爸”。胜浩没有哭，因为连胜浩的妈妈也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没有一分半厘的伤感，最起码的敷衍都欠缺。两个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可以把他们的关系用“母子”想象联系起来的一种东西。那是一种神情。
叫做“不相干”。
那个人是确确实实死了。的的确确的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以后，是不是可以真真正正的“不相干”？
现场来来往往的陌生大人不再理会胜浩和他的妈妈，继续忙碌着和胜浩不相干的忙碌。他自顾自找一张摺凳坐下，两手撑着凳面，摇动起小腿，低头看脚上佑赫妈妈给他新买的黑色皮鞋，随着轻快的摇晃上上下下。光滑的皮面折射出一点亮闪闪的光，跃进眼里，也轻快地上上下下。
胜浩已经忘记黑白照片上什么面孔。他想佑赫。两天不见他，两天不和他在一起，等到此时才能够想他，浩浩心里多少有委屈。想想又摸摸自己的头发，为了参加丧礼，如今和佑赫一样剃得短短的，不知他看了会多么的不高兴。每次佑赫妈妈帮他们修剪头发的时候，佑赫总会死死地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喊叫出声来，妈妈，不能再给浩浩剪短了啦，我不准我不准！他捍卫他的长发，仅次于捍卫他。所以当胜浩被小朋友笑说像女生的时候，他才会笑得很自然地拉着佑赫的手，说，我可是比所有的女生都漂亮的！然后佑佑就会一口气赶跑所有找茬的人，对着他又笑得很傻很傻。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唉~~回去都不知要怎么才应付得过。
才苦恼着，眉都皱起。就被妈妈拉住手。她站着是居高临下地望他。轻启红艳的唇，淡淡地道出一句，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走。任由她扯下手臂上为亡魂悼念哀痛的象征物，他顺从地跟着她的步伐，头垂着依然想象如何跟佑赫交代。手上的触感太陌生太遥远，如此一来就越发地想佑赫。想念他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小的手，可是却那么温暖那么有力。
不论在不在身边，不论谁能不能了解，他给他的，是“安全”。
只是……佑赫他又能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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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空——The Very Beginning（上）
作者：未然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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