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薛宝钗2
—我对红楼梦的一点理解
并回悦然’禅宗讲究均匀之道?’
谢谢悦然的夸奖和鼓励, 惭愧了。
你对我在’也谈薛宝钗-回夏雨的’为薛家母女说说话’一帖中所写“跳出儿女私情,以大爱和宽容的心对待每一个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也许这才是曹公的真心,才是‘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味道”而提出质疑,我确有措辞不当的过失,抬高了自己,对各位网友也是不尊重。在此作揖了。见谅!见谅!
你在回帖中就我上面所写而提出问题:
依你此说,红楼梦中所有女性都是“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了?薛宝钗也在其中?钗黛湘探,都是作者数十年血泪化成的、代表着传统文化精华的、钟灵毓秀的人间菁华,是被当作赞美和称颂的对象来设置的,尽管她们身上各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并没有影响她们作为作者美好理想的象征而存在。如果都是“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如何体现作者的美的具象?你这句话,我看着怎么就像是在说金瓶梅而不是在说钗黛湘?
看来我对美的理解和你有所不同。美存在于众多事物之中,就看能不能去理解,去感悟。一个对中国文化一窍不通的人能够理解中国人所谓’君子如兰’的内涵吗?而对丹青爱不释手的中国才子,也未必会对西方人拿着墨水往纸上一泼作出的抽象画感兴趣。但是,当你拿着中国的书法和一些西方的抽象画放在一起看时,有时竟能看出惊人的相似之处。但相似归相似,理解完全不同。在美的形式之下,更重要的是美的内涵。而美的内涵又是因人而异的。我们都生活在中国古老精深的文化之中,所以对美才会有相同或相似的认识。
虽然不同的美学观点对美的定义不同,但我坚持美是主观的意识,没有客观的美。美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我们理解美,感悟美,是因为通过对象产生了美的情感。难道“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就是一盆要泼出去的洗脚水,不值得欣赏吗?难道值得同情的对象就不是美的表现吗?我们更不能因为钗黛湘探是曹公笔下的人间菁华,竟就否认她们是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这两个可不是一个概念。
至于’金瓶梅’,我没有读过,不好说。既听说是古代禁书,又听说鲁迅先生对它的评价不低。不过对女性的同情和歌颂这个主题却不是红楼梦或金瓶梅的专利。难道’金瓶梅’同情了“被压迫、被毒害和被侮辱的女性”,红楼梦就不能写同一主题吗?
在上个帖子中,我谈了我个人对薛宝钗身上存在的大家争议较多的矛盾性格的理解和她所受非议最大的柳絮词。因为这种被很多人称为虚伪的性格和野心在我眼里是中国文人仕士儒禅思想的完美体现,非常的恬淡和谐,体现了进退自如的潇洒,我认为这也是作者思想中的一种追求。但是走向终结的封建社会和身为女性,使她最终只能服从悲剧的命运安排。由于戏曲和故事将焦点集中在宝黛的爱情悲剧上,使我很小就已经对薛宝钗形成了深深的偏见。但正是我看了这首柳絮词后,再想到她的为人和生活,我才真正对薛宝钗产生了敬佩和同情之心。当然这也只是个人的理解。我个人最为推崇的就是很多人反感的柳絮词结句 ’好风频借力 送我上青云’,真是好气概!男人也比不过。
谈宝钗身上性格的统一,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但仅仅理解了人物的表面性格是不够的。薛宝钗是红楼梦中与宝玉黛玉同等重要的人物。如果说宝玉和黛玉是宝黛婚姻悲剧的主角,那么薛宝钗这个人物的存在只是为了在这场婚姻悲剧中起个反面作用吗?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没有薛宝钗的出现,宝黛悲剧能够避免吗?如果能够避免,红楼梦的悲剧是否就真的停留在了婚姻悲剧的主题上,是偶然性带来的悲剧?如果不能避免,那么显然薛宝钗这个人物对宝黛悲剧绝不是决定因素。那么,这个人物从几乎从头至尾的出现到底是为了表现什么呢?我对薛宝钗这个人物有些自己的感受,但凭我的水平和思想境界试图说明它实在感觉有些吃力了。我只略谈一下,如果有人感兴趣,不妨一同讨论。
其实宝钗给我们带来的困惑不仅仅是通过对她的描写所带来的表面性格矛盾与冲突造成的,更是在作者的笔下和心中,宝钗的内在品质是被支持还是被反对并没有明确体现,不象描写湘云、探春等人的段落直接明了。再加上宝钗的恬淡隐忍,造成我们看她确实有雾里看花的感觉,很多网友提到如果和宝钗结婚,婚后你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有点可怕。虽然体现薛宝钗的文字洋洋洒洒,经典段落很多,但显然薛宝钗在我们的心中还是有一层面纱,无论你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我们时常被作者的含混态度搞的胡里胡涂。有时感觉是对宝钗的赞美,有时又有旁敲侧击之嫌,更多的时候是我们读者对同样的描写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感受。这对于把贾府内外的千头万绪表现的井井有条的曹雪芹来说,是不是有点奇怪。网友们对书中实例的争论很多,在这里我就不再引用了。我觉得不象是我们读者的理解问题,而是作者本人的真实态度确实不明朗。可是这个态度除了在原文中体会,并借鉴批注及作者经历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争议依然很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放下薛宝钗,讨论一下作者写红楼梦的真实意图罢。作者是想通过描写大观园中众多女儿的言态、日常生活以及宝黛的爱情悲剧,歌颂女性(和男性)中善和美的一面,批判女性(和男性)中恶和丑的一面,表现作者对女性的审美观,歌颂美,并渴望社会中多一些善和美的女性,少一些恶和丑的女性;还是通过描写封建社会后期女性的生存现实,并抓住宝黛爱情悲剧这条主线,越过女性个体,将矛头直接指向造成这种现实和悲剧的根本原因—已经延续了千年并正逐渐走向末落的封建社会中礼教和三权奴役对中国女性的压抑、毒害和迫害。
我觉得,两者都是作者要表现的方面,互为衬托。前者是作者对女性美丑的低下头来的悲伤叹息,从而引出对红楼人物最终命运的前无古人的设计和把握的争议;而后者则是在悲伤叹息之后,抬起头来怒斥造成悲剧的社会现实。前者是通过作品中华光溢彩和愁肠万绪的文字诗词及故事情节所表现;后者则是通过悲剧的大结局和对广阔的社会背景看似不经意却字字千斤的描写所反映。前者在我们追求善和美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如惊涛骇浪一般,使我们夜不成眠;而后者却使红楼梦这部著作达到了现实主义作品的颠峰,已经超出了文学和美学的范畴,成为时代的烙印。没有前者,谁还会为一个书中人物的命运争的天翻地覆,轻则口诛笔伐,重则挥拳相向;没有了后者,再唯美的事物也成了空中楼阁,不过成为人们心中的一丝挂念而已,又怎么能够称之为现实主义的小说呢?
但尽管两者都是作者的表现对象,我觉得真正埋在作品深处正在滴滴见血的主题应该还是后者。悦然已经对我说话的口气提出了批评,我想我要注意尊重大家。这里是我的感受和分析,谈出来大家一起商榷。
如果说仅仅为了表现作者的审美观,那么不如干脆把大观园的门关上,尽可以在仙境般的亭台楼阁中演出一场风花雪月、如醉如痴的戏剧,让读者在唯美的环境中认识恶和丑不是更容易吗?更没有必要加入诸如’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这类情节,虽说是引入薛家,可是不免搞乱了读者的视线。正相反,作者在把大量笔墨撒给大观园的同时,时时没有忘记把大观园和大观园外广阔的社会联系起来,不断插入一些贾府的日常生活的描述。这里有直接的描写,也有通过人物对话(包括园中女孩)表现出来的。透过支言片语,解说时代背景。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想作者在儿女情长的旋涡中还要抽身出来细解这种与时代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一条暗线,是它直接决定了人物的命运。除了判词和各个人物自己的诗词谜语给我们提供的各种线索,使我们为各个人物命运争论之外(我想为这些线索愿意以生命做赌的人不在少数),我们不应该忽视的是,不管这些女孩的命运如何,她们的结局都是悲剧。她们的命运与她们的品德、才华、情操真的有必然的联系吗?她们纵有再出色的才华和再美丽的容貌,不管是世外仙株,还是山中高士,不管是背离了封建礼教,还是遵从封建礼教,她们都逃不出贾府的衰落或者说整个封建社会的衰败给她们带来同样的悲剧结局。被卖进烟花巷也好,被人贩子拐去也好,嫁给贾雨村也好,嫁给蒋玉涵也好,最重要的是我们再也见不到昔日集人间最美精华于其中的那个大观园了。大观园永远的破败了,永远地被砸碎了。’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你看。’红楼梦是一场梦,南柯梦,是一场让你纵然眼泪流尽也无法挽回的悲剧。曹公在我们面前一点一点亲手把大观园建立起来,又在我们面前毫不留情地将她毁灭,纵然时光能够倒转,你也明白早晚会落花流水春去也。任何有人间情怀的生命都会痛断肝肠。如果说悲剧是美的,则美在将美毁灭。从这个意义上讲,作者亲筑大观园的意图也应该是将天下的美尽收于园中为主旨。这是从美的观点来讲。大家仔细想想,在飞鸟各投林,落的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时,我们所感觉的是美被彻底的摧毁了,还是美和丑同时被彻底地摧毁了呢?如果是后者,至少我们心里还有一丝宽慰,它们同归于尽了。我的感觉是似乎人间一切美都成了回忆,纵然我变成鸟、化成灰,也是再看不到她了。此时的我,没有想过丑和恶的结局。我的心全部被美的毁灭所占据了。如果曹公从美学的观点想把大观园的美丑通过人物而截然分清,我觉得毁灭整个的大观园就不妥了,那会影响美的整体效果。
那么,曹公是否就不讲美丑之分呢?不是。恰恰作者就是要通过美的毁灭控诉致美于毁灭的丑和恶。但这个丑和恶,是否只是就人性而言呢?是否就非要在大观园里分出是非曲直呢?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而并不称她是一部伟大的浪漫主义小说。
我认为,大观园内所暴露的美丑不是作者要反映的根本。黛玉固然小性,但她的执著是作者不满现实追求理想的完美体现;宝钗固然事故,但她的才学和稳重似乎也是作者所推崇的,否则很难想象作者会从心理上愿意把自己所得意的真才实学通过一个被批判被否定的人物的口中表述出来;王熙凤固然收受贿赂,但她的干练却连男人也比不上,’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真是让人叹服,一个晚上凤姐就把如何办丧事事无俱细的想到了。因为时间,我不能对其他人物一一累述。从另一方面想,如果不是作者给黛玉一个世外仙株的来历,她也确实够难缠的,不好伺候;如果不是宝钗最终使宝黛婚姻成梦(先不考虑现在对这个问题存有的争议,这个争议可能对认识宝钗是非常关键的,她为这个争议已经背了太多的骂名,也许永远也没有平反的希望了),她也倒是真真的心性恬和(但心性恬和可不意味着没有志向,这我在上个帖中已经谈了),够不上让大家说些什么,甭管是好是坏,她不过是因为亲戚,白住了房而已,等着待选;王熙凤呢,毁誉参半,正过来、反过去还是毁誉参半。人物的性格是多样的,没有一个人能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却无半点缺点。正因为这些,你我才会感到她们是那么的有血有肉,仿佛就在眼前。我觉得作者不想也不可能写一个完美无缺的女性给大家,这样就失去了现实基础。这是从写作来看,但还不是最主要的。
我读红楼梦的感觉,作者似乎并不是要在大观园内分出明确的美丑善恶,继而批判和颂扬,而是有更广阔的天空,用言语难以表达,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爱憎,而更多的是一种对理想和现实差距的辛酸和无奈。从作者的行文和语气,我觉得大观园倒更象是作者的家,一个心灵的家。作者把他心中所想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或多或少地分别加在了不同人的身上,但又不给她们完美。这里有一个非常要命的,就是矛盾。她们的矛盾,可能也反映了作者心中的矛盾。试想一下我们每个人的生活经历,在初中至大学的时候(算是青少年时代罢)所受的教育,所形成的世界观、道德观和价值观在定型后,一生都很难彻底改变。我们在后来的经历可能会对定型的思想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但要改变根基非常之难。即使我们信了佛教,或又弃了佛教,信了基督,也只能改变处世的方式,不能改变对世界和社会的根本认识(代沟就是它带来的后果之一)。我想作者也是一样,他受教于封建时代,不可能在社会交替还没有到来之前就能够预见到未来,就能完全看清问题的实质。我感觉如果我们从当时的背景和作者所处的环境出发,更好理解一些。在书中字里行间,作者对于封建礼教乃至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毒害似乎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并不完全相同(我斗胆了)。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完全否定封建社会和封建礼教(当然实际上我们也不能,因为也许百年之后,后人眼中我们也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和散播者也未可知,我们现在不还在读论语吗?),所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但是作者未必能够。再回到薛宝钗,她是最典型的例子。之所以对她产生大的争论和分歧,不仅仅是她在情节中所处的敏感位置,也是因为作者对她描写的双重性和矛盾性确实给我们带来困惑,而这种困惑更被情节火上浇油。所谓倒薛者能够在书中找到根据(明摆的),所谓拥薛者也能在书中找到根据。曹公对这个人物的描写在红楼梦中可能是最矛盾的。她既是封建淑女的典范,却又博览群书,自己并非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既清净淡泊,生活朴素,又时时流露出向上高飞的意愿;她同情湘云这样的弱者,应该是拒上的坯子,可又去讨好贾母、王夫人这样的权杖;她稳重大方,事事得体,却又在滴翠庭杨妃戏彩蝶,显出天真浪漫的一面。这个人物不象黛玉那样晶莹剔透,但却更代表了封建社会大多数女性的形象。为什么呢?因为宝钗是封建社会的淑女,她的才是封建社会的才,她的德也是封建时代的德。我们今天可以轻易的完全否定她。但是否也就因此否定了封建时代的大多数女性呢?由此,我们对黛玉和宝钗评价的基点就已经不同了。黛玉的超然出世我们说是真正为理想献身,但宝钗但有一点背离,我们就说她是表里不一,表面上遵封建时代的礼,内心里也不干净。黛玉可以自由的飞翔,而宝钗则必须植根于封建社会的土壤。从而使我们对人物的评价也产生了根本的不同。
举个例子,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宝钗来看宝玉,‘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象先时,心中也宽慰了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这里我们自然会认为宝钗又在规劝宝玉读书,走正路,一不留神还乱了本性,说她是封建淑女都不配。但紧接着,黛玉也来看宝玉,’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语,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这里黛玉也说出’从此可都改了罢’,可是我们怎么理解呢,那肯定是她劝宝玉改了这沾花惹草的毛病,忠于木石前盟的爱情。如果说那是她也在劝宝玉该好好读读功课了,那简直是造了红楼梦的反了。但我们想一想,这是否绝不可能呢?也许吧,因为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神仙是不需要读四书五经的。
就人物特征来说,黛玉可能是最单纯的,而宝钗可能是最复杂的。所以有网友也提出宝钗真是’尴尬’。单纯总是美的,但也就减弱了现实性,因为她是理想的化身,唯美的化身。复杂总要引起争议,从不同的立场出发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却更能反映现实。
我想作者肯定已经意识到造成大观园梦破灭的根本原因不是在大观园内部,而是来自于园外广阔的社会。他对三纲五常对人性的束缚发出了不满和反抗,但这种反抗也却还是建立在封建礼教之上的。提到这里,又比较敏感了。我再说明一下,我只是谈我自己的感受和分析,抛砖引玉罢了。曹公仙逝几百年了,就是他肚里的虫儿也僵了,我只是分析而已。我不能从书中看出作者对封建礼教有彻底的批判,他对父母包办婚姻的批判当然是比较彻底,但这只是封建礼教的一个方面,在其背后有更加坚固和深刻的基础,就是维系中国封建社会的三纲五常和儒道思想,是它们带来了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这里不谈世界历史中其他国家封建社会女性的地位和生存状况)。而作者也明显不想只将作品局限在一场婚姻悲剧上,他意识到很多问题,在书中反映了很多问题,大到社会的阶级压迫,小到丫鬟奴役的未来命运。但他没有办法解决,只能从头到尾讲禅道、宿命论,不停地告诉读者’良晨美景奈何天’,’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檐席’。实际上这种宿命论是存在的,但不是天意决定的,而是社会现实决定。她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作者塑造薛宝钗这个人物,应该是他矛盾心态的最深刻的写照,因为他把才的桂冠给了宝钗。对于德我还不能有什么猜测,但才冠群芳肯定是会受到作者的赞美。作者未必如我们中的大多数一样,对知书达理的宝钗以坚定的嗤之以鼻,相反,他写的薛宝钗可爱时可爱至极,稳重时稳重至极,淡泊时淡泊至极,志高时志高之极。如果说黛玉是作者精神世界的理想化身,那么宝钗可能就体现了作者现实生活中的部分理想。但精神世界的完美是容易达到的,现实世界的完美就难了。我觉得作者自己都无法想象出一个具体完美的现实世界。作者在描写薛宝钗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些疑问,有些反复的感觉,但却又无处不留情,总是点到为止,模模糊糊,批判薛宝钗似乎同样会触动作者本身的价值观,即使不是全部。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大胆猜测。
与其说薛宝钗是个反面典型,不如说她是各种矛盾的汇合点,有作者想批判的,又有作者想支持的。但这与我们同情赞美黛玉没有关系。黛玉是作者塑造的一个理想人物,象有网友说,真不能想象如果黛玉和宝玉结了婚,等到家族破败时,可怎么活。这是一个在无法解决现实矛盾的前提下,塑造的理想人物。除了这个理想人物与现实格格不入外,她不会受到现实的缠绕,一句话,她是世外仙株,泪流尽了,债也就还了,该回去了。好象只有宝玉和黛玉是有仙界来源的。一个最后魂归离恨天,继续去做仙草,一个最后出了家,最终回了大荒山无稽崖。可是剩下宝钗、湘云、探春她们到了悲剧收场时又该去哪里呢。哪儿也去不了,她们是现实的化身,只能受着。我觉得,既然讨论人物特征,不好只从感情出发,归根结底,这是一部现实主义的悲剧作品,来源于现实,反映现实,有美好的愿望,但终难逃悲剧的结局。不过,我的感觉让我比较同意一种说法,宝钗和宝玉的婚姻应该至少在黛玉香逝之后。宝钗和黛玉不应该是宝玉婚姻悲剧中的对立面。她们似乎是作者精神与现实的统一。
扯了这么多,到现在我小结一下我看红楼梦的思路。大观园本身无论从审美还是从现实角度,都只是悲剧演出的场所,却不是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如果我们能跳出大观园,从更广阔的视野看待这场悲剧,是否会有新的收获呢?在这个视角中看待大观园中的善恶美丑是否能更清晰一些?我们能不能将对人物的心理特征讨论扩展为对人物所反映的社会现实的分析呢?能不能从对分离的人物进行’扣帽子式’的评论转为对每个单一人物的分离而又矛盾的性格的思考呢?这样做是不是更客观一些,更合理一些呢?其实很多网友已经在这么做了,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启发。
至于悦然的第二和第三个问题,我只能说我既不是曹公,也不是佛祖,更不会普度芸芸众生。我知我成不了佛,也不想成佛,因为我抛不开也不想抛开七情六欲,静不下可以成佛的心。我希望自己仍然能够在读红楼梦时心如刀绞。但这并不妨碍我对这个世界的美好信念。我不信佛,但我总记着禅宗的一句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佛。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举起屠刀,地狱之门由此打开,放下屠刀,天堂之门由此敞开。我不信基督教,但我也读圣经。我不信佛教,但我也读禅说。每个颂扬善弘扬美的故事和信条都让我感动。我心中自有我的佛,所谓图个安心即可。但这份安心是建立在一颗对美好的人生信念坚定不移的恒心之上的。这是我对佛心的理解。但这份恒心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是否能够坚持住?今天在这里为红楼薄命伤心流泪的各位兄弟姐妹,包括我和你,走出这个网站,走进外面的社会,是否能够记得在这里流下的每一滴眼泪,说过的每一句誓言呢?多一份关爱,总没坏处。我曾经为这句话付出过惨重的代价,至今阴霭未散。但这个代价不但没有让我放弃我的信念,相反,却坚定了我的信念,因为度过严冬后,我正看到春天的来临,从而深深体味了’做人要有原则’这句动作片台词背后的道理和艰辛。我所得到的和我所失去的相比是太多太多了,这不是很好吗?体现爱心未必一定要做大事,行大善,而是于身边细微之处见真情。哪怕一份同情不也是一份爱心吗,同情也未必要流泪呀。说回来,爱心这个词已经被人们用烂了。’爱心大放送’’爱心伴你行’…或庸俗的为物质利益所驱使,或做作的让人觉的肉麻。但从你的帖中感觉你也了解禅呀。’教外别传 不立文字 直指人心 见性成佛’。六祖惠能对无尽藏尼不是说过,真理象天上的月亮,文字是指月的手指。知道内涵何必还受文字的束缚呢。但你我同样都有放弃信念的自由,佛心同样会宽容你我,就象宽容每一个人,理解每一个人。这个佛心不是天上的玉帝,也不是地狱的阎王,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一颗实实在在的心。我们要做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心。
最后再澄清几个问题:
1. 我的见解只是从一个角度去思考红楼梦,也过于理性化,变的没有人情味儿了,我自己看看也挺烦。失去情感的抽象思考本身就是有缺陷的。我还是看我的红楼梦去。这里之所以这样写,也是由于看了网上朋友们的评论后有了一些脉搏感。写出来当靶子也是好的。承让了!不过我这么写,既有讨各位网友乖的嫌疑,却又会被各派网友厌烦,其实谁那里也讨不到好。
2. 谈论女性并不意味着以大丈夫的立场看低女性。但悦然提的这个质疑也相当尖锐。因为在我们评论女性的同时往往作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只要存在这种心态而言,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女性,也仍然不能把她们放在和男性平等的位置。但有利益冲突,势必回到过去。所以我觉得在所谓用宽容去对待每一个女性之上,是用同样的心去对待每一个人。有一句广告词,’男人也需要关怀’,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们还是讨论红楼梦,胃药先放放吧。
3. 悦然提到’所以544564不是英雄而是傻瓜,是因为没有看淡。不知道上帝和佛祖是不是也以这样的宽容和真爱来看待这些从不知收敛锋芒看淡生死不谙世事不惟碰得头破血流而且迎着枪口上最后倒在血泊中消融为尘埃一分子的傻瓜们?!’。我有点意外,一方面我想一定是我无意之中得罪了544564。 我刚刚到这里,544564是文章的编号还是网友的编号?如果有失礼处,竟多担待!二来,大家是谈感想,发表自己的见解,就事论事,你这样的口气对我们大家都不好。你也算是了解禅宗,却还这样锋芒毕露。
每个人在生命的道路上都会有自己的甜酸苦辣,不管是默默独行,还是碰的头破血流的人,体味了人生的滋味不也是很大的收获吗,就是傻瓜吗?有人见到山路就拐弯,有人碰了南墙才回头,也有人撞了南墙还不回头。这都是人生的经历啊,自然能从其中得到自己的认识。看淡不看淡只是个人的行为处世哲学。正如林黛玉可以酸酸地对人,大家就是喜欢她;而薛宝钗的大度稳重,同样会令人爱慕。如果这是针对我的’处处锋芒,非要依自己意志改变环境的只是不谙世事的年青人的幻想,怕多是会碰的头破血流’,那么我要说我也是碰的头破血流才逐渐认识到一点点道理的。这比任何人教我或直接告诉我都更能让我难忘呀。
苏文茂,马志存在相声’红楼百科’中说,揭帖就是大字报,大字报就是揭贴。今儿我再帖上一份大字报,凑个热闹。